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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作者:月神的野鬼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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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放、 盗、章、节, 我试试技术老王的高能放、盗!   这日,王乐正在学校上课,低头正刷着手机,忽然听见讲台上老师说了句什么, 她皱了下眉,伸手拍了下前桌的人,“喂,她刚在讲了什么?”

    那穿着蓝色校服的平头少年侧过头, 压低了声音,“她刚说, 隔壁图书馆办了个传扬国学的历史讲座,让我们有空可以去听听。”

    “我刚听她说魏晋?”

    “这一期好像是讲魏晋历史的。”那平头少年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涨红了脸,低声咬牙道:“快把手机收起来, 老师走过来了啊!”

    王乐刷一下将手机塞到书本下, 一脸凝重的正气, 她抬头迎着语文老师的视线, 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轻点了下头。脑子里想的却是, 魏晋?王悦不是喜欢魏晋来着?唉, 是魏晋吧?

    放学后,王乐绕了个远, 专门跑到图书馆买了两张门票。

    周六,王悦坐在席位上, 看了眼左右稀稀拉拉坐着的两三个中年人, 而后她回头看向捧着盆爆米花低头玩手机的王乐, 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耳机。

    王乐倏然抬头,摘了耳机,“啥?王悦你说啥?”

    “这什么地方?”

    王乐环视了一圈人数寥寥的听众席,心里直叹我操,这地方简直比她想象的还要凄凉冷清啊。果然这年头国学情怀不好卖。她看向王悦,“是个讲座,讲魏晋历史的,你不是喜欢这种东西?”

    “魏晋历史?”王悦的脸色一下子就怪异了起来,忍不住问道:“和我讲?”

    “废话,这是个讲座,不和你讲和谁讲?来都来了,听一会儿,听不下去就走人,没事啊。”王乐安慰性地拍了下王悦的肩,“这讲师水平很高的,老教授,历史学者,专家!”说着话,王乐伸手把王悦转了回去。

    然后她扫了眼台上的讲桌,默默抬手带上了耳机听歌。

    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耳边的歌声戛然而止,王乐看着没电了的手机,终于抬起手慢慢揉了一下脖颈,她看了眼周围,本来就不多的人如今更少了。轻轻啧了一身,她抬头看了眼前面一动未动的王悦,先是一顿,随即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这该是有三个多小时了吧,这姿势都没换一个过啊?

    她忍不住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听了两句,正好听见那中年男人喝了口水清了嗓子说叹六朝旧事,“东晋这一朝,主弱臣强,它的根基就是坏的,东晋自诩是华夏正统,可真论起来,它甚至还不如刘渊创立的前汉靠谱。晋朝皇族司马氏怎么取的天下?只有北方的羯人石勒说了句大实话,司马父子,欺他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就司马家也配论道义和正统?笑话了。

    再说说晋朝那一群子家臣,西晋开国那几位中流砥柱,说穿了就是丛墙头草,嘴里念着忠义,自诩是清流名士,可转头啊就用沾着旧主曹魏鲜血的双手来侍奉司马家了,被司马懿灭了三族的何晏,被质问高贵乡公何在的贾充,其实都是同一类人,就这群人,你能指望他们有多高的政治觉悟?

    八王之乱,司马王氏引狼入室,北方大乱,这帮人把数百万孱弱无依的百姓丢在五胡的马蹄下任人践踏,自己逃到了江东做继续寻欢作乐,喝酒啊赋诗啊赏花啊,偏安一隅苟且自在,他们哪里还记得管这旧国数百万黎民的死活?这说的就是东晋那些个豪门士族啊。东晋代代都有君臣喊着要收复中原,打着北伐的大旗,样子做得是十足,可谁看不出这群人的心思,北伐就是个好看的幌子,军权争夺和门户私计才是真的,祖逖死后,这些东晋清流还有谁真心惦记着北方百姓的死活?

    东晋门阀凌驾于皇帝之上,尤其是东晋初期,君权竟然是臣子赋予的,那真是君主看不顺眼可以废了再立,家族利益必须千秋万代。在东晋那帮门阀大户的眼中,北方汉人的死活可不关他们的事,巩固家族地位才是首要。就说琅玡王氏好了,政治黑暗时,王导身居高位手掌重权,本当肃清朝堂,给东晋换点新鲜的血想办法让这个王朝活得更久些,可他却宥于门户私计,晚年更是尸位素餐,专业和稀泥,而他不仅不觉得羞愧,还洋洋得意说后人当思他愦愦。后来的桓温有句话,说的是王家的王衍,可我觉得这句话和琅玡王家其他人也挺配的,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虚,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后来的王导之所以没落个王衍一样的凄惨下场,无非是他的运气比他从兄稍好些罢了,若是同样落在石勒手上清算一笔,无非又是个王衍之流。东晋诸位臣子,大抵如此。”那位学者说完了,抬手从一旁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王悦一直走在那儿看着那人,他静静听着,一字一句,他听得都很清晰。

    一千八百年前的旧事,两百年风云,轻描淡写不到四个小时便说尽了。

    王悦忽然记起那年并州冷却的烽烟,记起那个从并州远道而来吊儿郎当的少年将军,他记起那年凉州疆场,战死东晋将士的尸首被饥民蚕食到只剩一副副苍白骸骨,他记起那年幽州漫山遍野浸着血色的鹅毛大雪。

    他还记起那一年王家祠堂草木深,他跪在王氏列祖面前,王导第一次对他动家法,他跪在地上浑身是血,却仍是笔直着腰背一字一句淡漠地背着王氏家训。

    “君子不让,修身以齐家,泯躯以济国……”

    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人笑尔书生气。望着台上的人,王悦想的是,你算什么东西?

    “王悦!”

    王乐忽然开口喊了声,伸手去拽王悦的袖子,拽了个空,她朝着忽然起身离开的王悦喊道:“哎!王悦你干什么去?哎呀怎么回事啊?”她忙收了手机,起身跟了上去。

    最后,一群持械的青年才俊,但凡没跑掉的全上了警车,谢景与王悦也跟着去了趟派出所做了个笔录,一路上没见过这架势的王悦紧紧绷着神经,谢景低头看了眼王悦抓着自己的手,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了。

    “没事,待会儿我来说就可以,不会太久。”

    王悦终于扭头看了眼谢景,后者脸上依旧是一派无波无澜的平静。人面对完全陌生未知的情况都难免有些慌,王悦也不例外,他强撑着镇定,却忍不住一眼又一眼望向谢景。

    谢景被他盯了全程做完了笔录,他见王悦在封闭的空间似乎愈发心绪不宁,索性将王悦扯到了自己身边,自己一个人边对答如流边填完了两份资料,两人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两人站在路边打车的时候,谢景忽然问了一句,“没来过警局?”他扭头看向王悦。

    王悦经过一晚上的折腾心中也明白过来,警局这地方就跟晋朝那官衙是差不多的性质,官衙他没少去,但是这经历倒真是头一次,他想着慢慢点了下头,大概是觉得自己难得怂一把,他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谢景静静看着他笑起来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王悦笑,那一双淡色的眸子在夜色中温润极了,那就是个该有的少年样子。谢景莫名没能转开眼。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王悦头上的伤口上,一辆出租车停在两人面前,谢景拉开了车门,忽然伸手将王悦推了进去。

    “干什么?”王悦被推了一个踉跄,不解的抬头看向谢景。

    谢景撑着车门低眸看着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抛到了王悦怀中,“给你妹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说完这一句,他扬手关上了车门,从另一侧上了出租车。

    王悦拿着那手机,看了眼窗外,又看了眼身侧的谢景,一头雾水。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出租车停在了一条胡同口,谢景拉着王悦下了车,一直走到最深处的幽静院子,推门走了进去。

    “这你家?”王悦站在黑洞洞的门口问了一句,话还没问完,直接被谢景一把拽了进去。

    谢景进了屋,上楼翻出药箱和纱布,一下楼就看见王悦站在昏暗的大堂下飘来飘去地转悠,谢景拿着药站在楼梯口看了他一会儿,看到他伸手去拿书柜上的照片时却差点脱手摔地上的时候,谢景这才慢慢往下走。

    王悦被一个人扔着他就开始坐不住,自小走亲戚串门他都是被人当祖宗供着,故而也没什么做客人的礼仪自觉,见屋子里书柜中摆着两排照片伸手就捞出来看,却忘了肩上挨的那一记闷棍,扯动的一下疼得他差点将照片脱手摔出去。他刚手忙脚乱地将照片捞回来,总算没摔着,耳边却忽然脚步声。

    他一回头看去,谢景正正好在打量着他,那眼神说不上什么意味,觉得他有些好玩?王悦忽然就清醒过来了,忙将手中的照片放回去,放好之后,见谢景还望着自己,他脑子一抽开口嚷道:“我刚放回去了!”

    谢景偏头看他,忽然笑了下,“嗯,我看见了,你放回去了。”

    王家家族有件鲜为人知的秘闻,王悦的伯父有个小儿子,生来智力有些问题,王悦觉得谢景此时看他那眼神就跟从前他二伯父看他那智障儿子一样。

    谢景伸手将王悦扯了过来,这院落是典型的老北京四合院,他们所处的这间屋子很大,里头却没什么东西,只有靠窗两排书柜和正中央的一架雪青色云纹布蒙着的大件物事,总体看着屋子里空空荡荡的。谢景开了灯,拉着王悦在窗边唯一一张老藤椅上坐下了,从药箱里拿出棉签沾着药酒轻轻擦着王悦脸上的伤口。

    王悦下意识想避开,脸却忽然被人掰着下巴扶正了,“别动。”

    王悦没动了,他一下子瞪圆了眼睛,震惊地保持着这个角度看着谢景,谢景的手就这么扣在他的下巴处!他没动,谢景也没动,王悦脑子轰得一声,这姿势他熟悉吗?这姿势他太熟悉了!

    东晋世家大族尚旷达任诞,朝饮夜宴,笙歌达旦,这动作往先都是他在宴会上对着别的歌姬娈童做的,那是他王家世子的拿手好戏,手撑着桌案,食指勾起来轻轻挑一下,嘴里慢慢悠悠吐出一个字,“赏!”那股风流劲可谓倜傥无比。王悦堂堂正正活了一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掰着下巴。

    王悦看着谢景的眼神都不对了,谢景正给他上着药,忽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射在他脸上,他垂眸对上王悦的视线,忽然觉得衣领一沉身体猛地往下俯。

    王悦一把扯着他的衣领把他狠狠拽了下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极近,谢景啪一下伸手扶住了藤椅的扶手,整个人悬在了王悦上方。他低头看了眼王悦重重拽着自己领口的手,又看了眼同样才刚反应过来一样的王悦,问道:“你干什么?”

    王悦也蒙了。

    他扯谢景干什么?他伸手扯谢景干什么?!他有毛病啊他扯谢景!

    谢景看着王悦那副样子,见他半是震惊半是愣,就是不松手,谢景对着他的视线半晌,食指一敲扶手,忽然俯身向下逼近了王悦。

    王悦刷一下就松手了,他差点没吓得从藤椅上摔下去,还是谢景眼疾手快伸手捞了他一把。

    “王悦你想什么呢?”

    想拍案而起,吼一声堂下侍卫,把你叉着架出去。王悦好歹还记得这是人家家里,不是他家丞相府,他低咳了声,坐正了,正欲说话,谢景却是看着他轻轻笑起来,不着痕迹地拦了下王悦下意识抬起来的手,继续给他处理伤口。

    “不用,我自己来。”王悦忙伸手去夺谢景手上的药,却扑了个空,他伸长了手去够,谢景看了他一眼,抬高了手,王悦够了半天没够到,一抬头就看见谢景正偏头打量着自己,那眼神真的跟他伯看着他那叔那智障儿子一模一样。

    王悦脸色当下一黑,谢景却是没忍住终于轻笑出声,“第一回见你你就是刚和别人打了一架睡在宿舍楼下,王悦,我怎么回回撞见你,你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他扯过王悦的手,看着裂了一半的中指指甲,蹲下身从药箱里掏出一根新的棉签。

    谢景其实更想问,王悦,你怎么能看着那么傻气?

    王悦一听谢景这话,一下子就记起他和谢景第一次遇见的场景,那天清晨他在树下看着谢景头也没回的从他面前走过去,谢景那真是一眼都不带横的,他还以为谢景没看见他呢。王悦脑子里冒出来这么一句,呦呵,这人挺能装啊。

    “肩上的伤给我看一眼。”谢景松开了王悦的手,起身看向他。

    王悦的手压了下肩膀,看了眼一脸泰然自若的谢景,犹豫了片刻,伸手将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自己把衬衫扯下了肩,谢景看了眼那伤,眼神忽然就阴沉了一瞬,王悦没听见他的动静,回头疑惑地看了眼他,见他没动作,王悦伸手去够他手上的药,“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景准确地抓住了王悦的手腕,声音也淡了下来,“等等,我去给你换种药。”

    王悦看了眼谢景,不知道说什么好,“哦”了一声。

    谢景这回没说话也没别的奇怪动作,简单而迅速地上完药,他伸手将王悦的衣服扯回了肩上,而后两人就在屋子里一站一坐,大眼瞪小眼,这都是大半夜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外面更是黑的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王悦扭头看了眼窗外,多年养尊处优养成了他好逸恶劳的性子,天这么晚又这么黑,他则是又困有累,这一眼瞬间就打消了他现在回家的念头。

    反正是谢景带他回来的,这个点儿将自己赶出去,这也不是他们大户人家的待客之道吧?王悦想着就看了眼谢景,谢景倚着书架正望着他,王悦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慢慢镇定地转开了视线,他扫了圈空空荡荡的屋子。

    从这屋子看起来,这谢景家里好像也不是多有钱的那一种大户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