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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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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给过你退婚的机会了,只此一次, 若是日后你反悔, 我定是不应的。”只要你嫁我, 我便不会放开你的手。

    “我不会反悔的,槿晏, 我是你的未婚妻, 只会嫁与你。我会好好和姚神医学医术,照顾你的身体。”

    谢珵从黑暗中走出,朦胧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从来都没有表情的脸显得柔和起来,“那好, 我的身体,就拜托阿姈了。”

    “嗯, 谢谢, ”钟澜哽咽, “谢谢你。”

    “莫哭。”看着钟澜落泪,谢珵的心都跟着疼起来。

    微凉的手碰上钟澜的脸颊,触之及放, 又小心的靠上来,为钟澜擦拭泪水, “是我不好, 阿姈。”

    有人安慰, 钟澜不能控制自己, 曾经的种种委屈, 瞬间爆发了出来,泪水止不住往下淌。

    谢珵颇有些手足无措,嘴上安慰着钟澜,手也没停,却觉得这泪擦都擦不净。

    无奈道:“再哭可就不美了,妆都要花了。”

    钟澜“嗝”了一声,果真不哭了,睁着红肿的眼望着谢珵,突然寻思过来,赶忙转身,慌乱地从身上拿出手帕,见谢珵要绕过来,还带着哭音道:“别,别过来。”

    谢珵当真站在那里不动了,等待着钟澜背对自己收拾,只得在心里感叹,母亲说的当真对极了,女子都是爱美的。

    钟澜擦干净眼泪,手里的帕子都要叫她扭成一团,只听背后一声低笑,“转过来吧,你要一直背对着和我说话吗?”

    钟澜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听谢珵道:“婧琪跟我说你遇到太子的事情了,有我在,不要担心。”

    “恩。”想到太子对自己做的事情,钟澜的眼泪忍不住又要落下。

    谢珵听出钟澜的哭音,知道她害怕了,不在和她谈太子,谈风月,谈琴音,终是将钟澜逗得展颜一笑。

    “过几日,母亲要带我去道观祈福,我会跟母亲说要拜姚神医当师傅一事的。”

    那到底是过几日去道观,要不要在道观里等着……

    “我回去给祖母修书一封,祖母最疼爱我了,要是祖母同意了,父亲母亲肯定不会阻拦的。”钟澜急着证明自己可以当神医的徒弟,赶忙跟谢珵承诺。

    “好,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亲自去说,你不用担心,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

    “恩。”

    谢珵和钟澜一起回了宴会,男的满脸柔和,女的满脸娇羞,引得众人不停扫过两人,低语起来。

    太后寿诞,一众贵女均被钟澜比了下去,钟澜成为最大的赢家,一曲《凤求凰》不仅表达了自己爱慕谢珵的心,成功挽回了自己惨遭退婚的厄运,还获得了才貌双全的名声。

    就连谢夫人都不禁改变了看法,欲要劝谢珵“改邪归正”,迎娶钟澜,怎么说谢珵从前都对钟澜全心全意,没道理就因一命之恩,爱上男子不是。她哪里知道她家儿子,因不退婚了,整个人都甜蜜的如同泡在蜜糖中。

    宴会结束,钟澜因放下心中大石,竟一晚无梦,没有受梦魇之扰,安稳的睡到第二天,而对钟澜出尽风头一事,钟彤回家后,可不像钟澜那般好眠。

    将屋内所有东西都砸了一遍,还不出气,瓷器的稀碎声,伴随着钟彤的咒骂声传出,“钟澜钟澜!你为何要回来!你一回来,我什么都没有了!”

    每每以为钟澜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钟澜就用事实狠狠打她一个巴掌!能嫁给谢相又如何,还不是一个断袖病秧子!不是夜夜受梦魇之苦?莫不如就这样拖垮身子,病秧子凑一双,岂不是更好!

    次日,钟彤的婢女彩霞端着水揣揣地站在钟彤的房门口,不敢敲门,还是屋内钟彤嘶哑着说:“进来。”这才鼓起勇气推开门。

    屋内的钟彤僵硬地坐在一地狼藉中,像是整晚都未睡,听见门开了,慢慢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彩霞,“扶我上榻,吃食不必备了,我睡一觉,中午在起。你们动作轻快些,将这里收拾干净。”

    彩霞放下手中水盆,应了一声,小心的将钟彤搀上榻,为她盖好薄被,却在她转身欲叫人收拾屋子时,钟彤猛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彩霞吓了一跳,“女,女郎?”

    钟彤只是笑了一声,转而沉下脸,“中午,你,亲自去将范姨娘找来,我有事与她说,可记得了?”

    “记,记住了。”

    “下去吧!”

    彩霞见钟彤这回真闭上了眼睛,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出去时拍着自己的胸脯,喃喃道:“吓死我了。”

    叫上几个小婢女,大家轻手轻脚的在钟彤屋子里收拾起来,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就怕吵醒钟彤,眼看快要中午了,这才收拾完。

    彩霞唤来一个小婢女,吩咐她伺候钟彤起身,自己赶往新进府的范姨娘那,请她过来。

    范妙菡进府就带了婢女如梅一人,此时听闻钟彤请她来,孤身一人便随着彩霞去看望钟彤,进了屋子,对刚洗完澡浑身还冒着水汽的钟彤道:“妹妹唤我来所谓何事?”

    钟彤打发走为她擦头发的婢女,拉着范妙菡坐到案几旁,吩咐彩霞去端午饭,笑盈盈说:“嫂子这话说的,没有事,我还不能请嫂子过来一叙?”

    范妙菡低下头,似是有些紧张,露出头上便宜的绢花,“我是什么身份,妹妹这声‘嫂子’我可担不起。”

    范妙菡捂着嘴笑,“看嫂子说的,在阿彤心里,可是只有嫂子一人呢,何况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又无外人。”

    范妙菡眸光闪烁,推辞不过,只好道:“那妹妹只能私下叫嫂子,可莫要让夫人听见了。”

    “嫂子放心。”

    彩霞端了菜来,钟彤示意她们不用伺候,自己下去吃饭,亲自为范妙菡成汤夹菜,一顿饭就在两人互相夹菜,姑嫂情深中度过了。

    范妙菡心知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自进府,钟彤这还是第一次露面请她来,平常避她如蛇蝎,今日如此殷勤,想必是有事情求她。

    范妙菡不动声色,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就是来做客的,倒是钟彤自己忍不住了。

    率先道:“阿姊因夜夜梦魇,母亲正欲带着她去道观祈福,不知嫂子知晓吗?”

    范妙菡坐在那里,有些愣怔,更显柔弱的说:“这事我知晓不知晓又有何干系?母亲定不会准我一道去的。”

    钟彤嗤笑一声,“嫂子欲去?去道观的路那样远,谁知会发生何事!”

    范妙菡似是被钟彤话里的意思吓坏,白了脸不安道:“妹妹这是如何说的,怎就那样巧,能出了事。”

    钟彤压低声音小声道:“我知嫂子与外头的人有联系,到时候嫂子叫上几人,不就出事了吗?”

    “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范妙菡似是受到惊吓,手里茶杯“啪叽”一声掉在案几上。

    钟彤见范妙菡整个人都坐不住了,浑身颤抖,劝道:“嫂子莫怕,只因我整日待在闺阁,实在无法出去,这才求到嫂子头上,嫂子放心,我只想叫嫂子寻上几人,吓唬一下钟澜,不做别的事。”

    “不,不,不成!妹妹今日的话,我就权当没有听见,这便告辞了。”

    范妙菡慌里慌张的说完这话,便要站起身出去,谁知起身过猛,磕到案几上,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门外食过午饭,守着的彩霞听见屋内动静,问道:“女郎,可有事?”

    “无事!”

    钟彤也未想到范妙菡竟反应如此剧烈,活像个贞洁烈妇,心里暗骂范妙菡装模作样,在千鸟格什么没见过!回完彩霞后,方才不紧不慢地扶着范妙菡坐好,“嫂子怎么这么着急,磕坏了我长兄可要心疼死了。”

    说完看着范妙菡因疼痛而皱在一起的眉,眨着眼睛,凑到范妙菡耳边,如蚊蝇煽动翅膀,小声道:“嫂子当真不同意?妹妹可不想将嫂子和那位乐师的事告诉长兄,那位乐师叫什么来着?”

    范妙菡浑身一震,眼中的阴霾控制不住的溢出,怕被钟彤瞧出端倪,闭上了眼,颤抖着双手问道:“什,什么乐师?”

    “就是那个在千鸟阁处处维护嫂子,和嫂子情比金坚的乐师啊!听闻他惨死千鸟阁,嫂子可要节哀啊!”

    她如何会知道?我们行事那般小心!范妙菡心跳声似擂鼓般响彻一片。

    脑中快速思考,钟彤知道此事,定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它要挟我,这事还得换个方式告诉钟清才好,绝了钟彤威胁的路!装作一副被人拆穿心事后,愤恨地的样子,睁开眼睛死死的盯住钟彤,“妹妹,他已经死了!”

    钟彤眼里直晃晃流露出不屑,看得范妙菡心头怒火控制不住的溢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也不过是一个庶女,比我高贵到哪里?

    “他是死了,可嫂子在长兄将你养在外面时,又当真和他断了?嫂子可对天发誓,你在他死前,同他没有来往?”

    钟彤轻拍范妙菡的一双巧手,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压低声音道:“嫂子放心,只要嫂子帮我吓唬钟澜一下,阿彤定会守口如瓶,绝不向长兄透露一个字!”

    范妙菡像是听了钟彤的话,吓坏了,一副柔柔弱弱像随时都能晕倒的样子,“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钟彤露出一个笑容,颇有种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同意的得意感,“那嫂子是同意了?”

    范妙菡像是泄了气,重复一遍问道:“就只是吓唬一下?”

    “就吓唬一下,我出钱,嫂子出人。”钟彤斩钉截铁的说,她想给钟澜一个教训,不想毁了钟澜连累自己。

    范妙菡装作被钟彤威胁到的样子说道:“那,那好吧。妹妹可要守承诺,不告诉你长兄!”

    钟彤,你不该拿“他”威胁我!我会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借你的手彻底毁了钟澜!一定让你在劫难逃,承担起所有后果!

    “嫂子放心,只要嫂子做了,我钟彤的嘴,严实着呢!”

    范妙菡含着泪,一步三晃,似是受了天大委屈般地走回自己小院,关上房门,拿出钟彤给予她的金钗,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抽出手帕,轻轻擦拭起自己流过泪的脸庞。

    “如梅,你过来一下。”

    顶着一头枯黄头发的如梅推开房门问道:“怎么了?”

    小院里就她们主仆二人,范妙菡将金钗扔给如梅,说:“我记得你在外面有个兄长,人缘颇好。”

    如梅摇着头,牙齿在金钗上咬了两口,含糊不清道:“他就是个混子,这钗子是真金的,你要找他融了吗?”

    如梅是在千鸟阁跟在她身边伺候她的婢女,她出了千鸟阁一道将如梅赎了出来,如梅对她可没那么恭敬,随性惯了,她见不得如梅这副邋遢财迷的样子,扭过头对着铜镜中的自己道:“我想请他替我办件事,事成,这金钗就是他的。”

    “什么事?”如梅握着金钗问。

    “后日钟家将去道观祈福,让他找几个流氓在道观的路上埋伏着,到时候绑了里面的钟澜,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给我毁了她!”

    铜镜里的人咯咯地笑起来,激的如梅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放心,找不到你兄长头上,让他动作干净些,雇些不识他的生面孔,若有人问起,就说是钟家三娘钟彤妒忌嫡姊,让他毁了钟澜!”

    如梅瞅了两眼金钗,又摸了摸,衡量了一下利弊,感觉此事只要小心便可行,狠下心道:“成!我让他去找人,”迈出房门的脚又往回缩了一下,回头望着范妙菡,“这,这钗子,真给我们?”

    “给你们,暂时不要去融了,等风头过了再说。”等到查到金钗,人证物证具在,看钟彤如何翻身!

    “哎,行。”

    范妙菡摸着铜镜里嘴角含笑的自己,“啪”一声将铜镜扣住,满脸冷漠。

    钟清回府后,便觉妙菡似是心中有事,唤她她也不理,整个人呆愣着,问她发生何事,她也不说,钟清只当范妙菡是在府中受了欺负,心生怜爱。

    到后日该去道观祈福,妙菡情况更是严重,时不时地背地里擦泪,让原本打算护送母亲和妹妹的钟清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在家中陪着妙菡。毕竟去道观祈福的权贵众多,想必也不会发生何事,妙菡更需要他。

    而钟彤自太后寿诞回来后,便称身体不适,这几日一直卧榻休息,自然也是去不得道观的。

    至于钟瑕,缠着母亲阿姊耍无赖要跟着一起去道馆,却因着要去学堂,被无情拒绝了。故而,这日去道馆的只有钟柳氏与钟澜。

    要上马车前,钟澜晃着钟柳氏的臂膀,撒娇道:“我要和母亲坐一辆马车,我还能在路上给母亲解闷。”

    钟柳氏点了点钟澜的头,“你这个鬼机灵,明明就是你自己嫌弃坐一辆车无聊。”

    钟澜不依,“母亲,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给女儿留点面子啊!”

    钟柳氏拍了拍钟澜的手,说道:“好了,别闹了,误了时辰不吉利,上马车吧。”

    钟澜奉上灿烂的笑容,“谢母亲!”

    马妪含笑望着母女俩打趣,待两人上了马车,这才带着颂曦和珠株坐上了本该被钟澜坐的马车。

    车夫的技术很好,感觉不到一丝颠簸,钟柳氏坐在车内,笑着对钟澜说:“这是有何事,还非要和母亲一起坐车才能说的。”

    钟澜殷勤地为钟柳氏倒茶端糕点,说道:“母亲,您知道姚神医吗?他欲收女儿为徒,女儿想同意了。”

    钟柳氏皱了眉头,“不管是何神医,你学岐黄之术作甚?不可。”

    钟澜就知道母亲肯定不会同意,呐呐道:“谢相身子不好,女儿即将及笄,想着学了岐黄之术,婚后也能照顾谢相一二。”

    钟柳氏不赞同地摆手,“谢相的身子自有太医去诊治,哪里轮的到你,你又能学到神医几分本事,这话不必说了。”

    钟澜叹了口气,母亲这里都说不通,父亲那里就更难了,看来只能盼着祖母同意了。

    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钟澜摔在钟柳氏身上,听见外面乱哄哄的。

    自家家卫大喝:“快,护住夫人女郎!”

    “你们是何人?知道这是谁家马车吗?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阻拦!”

    “还不快快退下!”

    另一方人却不管不顾,嚷着,“管你们是谁,我们只知道你们有钱,夫人女郎都在好啊!把女郎交出来,年老色衰的夫人我们没兴趣!”

    “交出女郎!”

    很快便传出了家卫和那群抢劫的打斗声,听声音,抢劫的人数还不少,今日去道观祈福,念着走的都是官道,只带了六名家卫。

    钟柳氏拦住钟澜想要掀开车帘的手,问道:“发生何事?”

    车夫颤着音说:“夫人,女郎,外面有二十多个抢劫的,不安全,我们怎么办?”

    “怎会有这么多人抢劫,这里可是去白云观的必经之路!他们不怕被抓吗?”钟澜问向钟柳氏,钟柳氏沉下脸,牢牢地抱住钟澜,示意钟澜不要出声。

    躲在马车中,钟澜可以听见外面兵戎相见,家卫即将抵挡不住的声音,家卫武功再高又有何用,对面人数着实太多。

    “啊!放开我!”车外传来珠株的叫嚷声。

    “你们是何人,可知我们是谁?”马妪厉声问道,和颂曦一起牢牢抓住珠株,不让珠株被车外的人扯了去。

    车外为首的无赖见到美貌的珠株和颂曦,眼睛都要红了,看她们俩衣着服饰不似婢女,心里断定这就是钟府的两位小娘子。

    桀桀笑道:“老子管你们是谁,今个落到爷爷手里,你们就别想能跑出去了!大家快来,把这两个小娘子给拽下来!”

    众人一哄而上,家卫欲要抵挡,被那些团团围住,拳脚相加,殴打在地,马妪又哪里是这些男子的对手,被他们一推,撞在车壁上,顿时昏了过去。

    “呸,老东西。耽误我们好事!”无赖们将不住踢打的珠株和颂曦拽下马车,嘻嘻哈哈地拖着她们往回走。

    他们还奇怪,那家夫人就这样任由两个女儿被他们带走,可见这两个女儿不受宠,既然当家夫人都不管,那可就便宜他们了。

    哈哈。

    珠株和颂曦的尖叫声刺的钟澜心疼,钟澜不断地扭动身子,想出去一看,却被钟柳氏死死按住。

    钟柳氏低声道:“别乱动,莫出声。”

    钟澜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眼泪无声而流,这些人,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过来母亲这辆马车来的意思。

    若非她今日欲要同母亲说拜师的事,也不会换马车,阴差阳错的救了自己一命。

    可她也不能让珠株和颂曦替自己送死,摸到腰间的马鞭,钟澜哀求道:“母亲,你让我下去吧,珠株和颂曦……”

    “嘘!”

    钟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马车外面的尖叫声越来越弱,仿佛珠株和颂曦已经被他们带远了。钟澜不敢想若是她们真被带走了会发生何事。

    钟澜咬紧牙根,打定主意一会出去后,吸引那些人的目光,然后趁机逃跑,这是在官道上,耽误这么长时间,想来那些人也会害怕。

    “母亲,您放手,我要出去。”

    “阿姈!”

    “我会没事的,待我出去后,母亲您就赶紧让车夫驾车回去找人。”

    钟柳氏不松手,钟澜着急地一点点掰开钟柳氏的手,只听钟柳氏低声道:“她们不过是婢子,死了再换就是,你可是钟家嫡女,出去后,若真发生何事,你要如何交代,你还怎么嫁给谢相!”

    钟澜满嘴血腥味,她已经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对母亲来说,珠株与颂曦就是两个可有可无的婢女,可对自己来说,那是前世一心护她而惨死的姊妹,她若放弃她们,那她是什么人了!

    “母亲,您松手,我不会放弃她们。”

    钟柳氏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你若出去,母亲不会救你,倘若你真出了何事,我会当做从未生过你。”钟澜对上钟柳氏冷漠的脸,愣了愣,来不及多想,胡乱擦了把脸,拎着马鞭冲了出去。

    外面的情景让钟澜怒上心头,那些人,那些人竟在马车不远处,恬不知耻的,光天化日之下在这去往道观的官道上,将珠株与颂曦死死按在身下,欲要行那不轨之事!

    珠株与颂曦原本两条白皙的腿,沾上灰尘,因为挣扎,蹭的全是血,嘴被死死捂住,怪不得听不见她们的叫声。

    这副场景,又勾起了钟澜脑海中最深处,最不堪的回忆,挑断了她脚筋,却从不碰她的恒双帝,逼着她去看他是怎么折辱别人的,逼着她去看他是怎么活生生将珠株与颂曦折磨死的。

    “住手,”钟澜下意识的说着,声音小到自己都听不见,“住手,住手,我让你们住手!”说到后面,钟澜崩溃地大喊。

    那些无赖停下手,一个个地转过来,看见了站在马车前,姿容艳丽的女子。

    钟澜试图让自己沉下气,“你们找错人了!我才是你们要找的人,现在,放开你们的手!”

    “女郎,不可,快回马车!”地上家卫,挣扎起身,档在钟澜前面,护住了钟澜。

    为首的无赖瞥了眼在自己手中还不住挣扎的颂曦,又看了看气质沉稳姿容艳丽的钟澜,这才发现自己抓错了人。

    松开颂曦,冲着钟澜跑过去,招呼大家去抓钟澜,只听后面颂曦撕心裂肺的大喊:“女郎,快跑,快跑啊!”

    钟澜看着已经站立不住,依旧将自己团团护住的家卫,看着声嘶力竭的珠株与颂曦,原本想跑的心,瞬间被怒火支配。

    钟澜握紧了手中的长鞭,既然她未必能安全的跑出去,那不如,和他们拼了!

    “啪!”一声脆响,钟澜瞅准空隙,鞭子狠狠的抽到离她最近的那个人脸上。

    “你敢抽我!”

    回答他的,是钟澜接着的一鞭。

    家卫拼死拦住那些无赖,一鞭,两鞭……凡是靠近钟澜的,身上都带上了鞭痕,狠辣的钟澜勾起了那些成日里无所事事的无赖□□。

    珠株和颂曦也跑了过来,冲着那些人挠,咬,但她们哪里是那些人的对手,被摔的头晕眼花,如此也不放手,颂曦抱住一人的腿,将他扑倒在地,珠株就上前去打他的脑袋,用两人的微弱之力去护住钟澜。

    家卫本就无多少力气,现在也只怕女郎出事,苦苦支撑,被按在地上也不忘叫钟澜快跑,钟澜一人难敌那些无赖,眼看就要被人从身后抓住,珠株与颂曦齐齐色变,“女郎,小心。”

    钟澜听见喊声,却无暇分心,只觉今日怕是在劫难逃。

    “嗖”

    钟澜身后那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瞪大眼睛,“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额头上一个血乎乎的空洞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远处带着血的箭射深深射进泥土中。

    “死,死人了!”

    钟澜诧异地转过身,只见从道观方向过来一群骑马少年,尘土飞扬中,她看见为首那人骑在一匹汗血宝马上,手中拿着还未放下的弓箭,想来刚刚那支救了她的箭,就是他射的。

    那人不是谢珵又是谁?

    为首无赖,眼中浮现戾气,伸手欲捉钟澜当人质,钟澜被拉的踉跄一下,若不是谢珵又射出一支箭射死了那人,钟澜便要被擒住了。

    无赖们此时感到了恐惧,均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甚至有人直接尿了裤子,见来了那么多人,今日也捉不住钟澜,只想保住性命,纷纷跑了。

    看不清谢珵的表情,钟澜只听见他那隐含怒气的声音,“留活口!”

    谢珵一马当先,冲到钟澜身边,“吁”,利落地翻身下马,“阿姈,你怎么样?”心急想要伸出手去看看钟澜有没有受伤,却猛然反应过来,此举与礼不合,将手收回,只得用眼睛将钟澜从头看到脚。

    一天之内,生死之间,钟澜在见到谢珵的那一刻,脑中什么都不会想了,只知道她没事了,她被那个总是默默对她好的谢珵救了。

    “槿宴……”带着哭腔的钟澜,顾不得什么世俗礼法,一头扎进谢珵怀中,

    环住谢珵的蜂腰,死死地抓住谢珵的衣服。

    “槿宴……谢谢,谢谢你又救了我!”说完,钟澜咬住嘴唇,憋着自己的眼泪,不想让它们在谢珵怀中流出,浑身后怕似地颤抖起来。

    而谢珵在钟澜扑入怀中的那一刻,便僵硬了身子,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感受到钟澜的颤抖,心疼地伸出一只手小心地抚上钟澜的发,低声道:“莫怕,有我在!”

    嗅着鼻尖环绕的药香,感受着谢珵温柔的手,钟澜缓缓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谢珵胸膛,听着他胸腔下传来的心跳声,颤抖地身子慢慢平静了下来。

    耳下的心跳声愈发快了起来,钟澜倏地睁开眼睛,离开谢珵的怀抱,对上那张略显青白的脸,担忧的问道:“你的身子不好,怎还能骑马过来!心跳的这般快,可有事?”

    谢珵放下抚着钟澜的手,经钟澜一说,才感到身子的疲惫,强撑着笑容说:“无碍,最近经姚神医调养,已好了不少,倒是你,可有受伤。”

    钟澜红了眼眶,摇头说:“我没事,要不是你来的及时,怕是今日……”

    “不会有事的,我来了。”

    “嗯!啊,颂曦和株珠如何了?”钟澜想到她们急忙看了起来。

    “想来无事,在那里!”谢珵为钟澜指着,只见马车外面只剩颂曦一人,穿着谢宁的衣服,正狠狠扇着那无赖的脸。

    刚刚钟澜心下放松,抱住谢珵时,谢珵带来的人可没闲着,那群无赖见死了同伴,一哄而散,被漫天箭雨拦在了原地,不一会谢宁率家兵将他们团团围住绑了起来。

    颂曦将株珠送到马车上,又唤醒了马妪,自己穿着谢宁递过来的衣服,没有丝毫在意地走到那无赖头的面前,泄恨似的疯狂扇着他的脸,待气出够了,又开始询问他们受何人指示。

    看的一旁的谢宁眼皮狂跳,想到自己前阵子还打晕过打扮成小厮模样的颂曦,浑身都起上了鸡皮疙瘩。

    钟澜不放心不见的株珠,见颂曦还有力气打人,便决定先过去瞧株珠,见谢珵就跟在她身后护着她,心里软成一片。

    马妪得了谢宁送来的伤药,正给株珠上药,株珠一见钟澜,便不管不顾地扑了过去,抱着钟澜哭道:“女郎,你可有事?女郎你傻啊!在马车上好好呆着就好,跑下来救我们作甚!”

    钟澜拍着株珠的后背,说:“好了,没事了,我也没受伤。”

    谢珵站在马车外,听着里面主仆两人的对话,这才知道,那些无赖将两位婢女当做了钟家女郎,钟澜是为了救两位婢女才下马车的,不然都不会有事。

    想到刚刚自己看的那个挥舞着马鞭,绝不退缩的女郎,不禁扬起了嘴角。抚上自己后怕不已的心,头一次感叹,幸好自己到的及时。

    谢宁见不得他家郎君从一个生人勿近,位高权重的丞相,转变为一个浑身都散发着柔情,心心念念只有未婚妻的人,本着远离颂曦的念头,凑到谢珵身边,提醒道:“郎君,莫忘了,前头那辆马车里钟夫人在。”

    谢珵上扬的嘴角放了下来,又变成那个冷情的谢相,由着谢宁为他整理刚刚骑马弄乱的衣裳,便去了钟柳氏的马车前。

    谢宁不屑的将藏在马车底下的车夫拖出来,听着他家郎君对着马车说话。“夫人,外面无事,可以放心了。”

    车帘被钟柳氏掀开,钟柳氏平静的脸浮上一个堪称得体的笑容,回道:“原是谢相救了我们,在此多谢谢相了,谢相的大恩,我们必不会忘的。”

    谢珵不着痕迹的看了眼钟柳氏毫无担忧的脸,回到:“夫人不必谢,举手之劳而已,这里离钟家尚远,不如我们先去道观已做修整。”

    钟柳氏沉吟半响,点头称好,便放下了车帘。

    谢珵皱眉,总觉钟柳氏的表现怪异,见钟澜已安抚完株珠,去见了颂曦,追了上去,还是谢宁,点出了不对。

    “这位钟夫人倒是一点不担心女郎,发生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下马车来看望一下,也没见的去帮女郎,果然不是养在身边的孩子不亲。”

    谢珵转头呵斥道:“莫要乱言!”

    心里却赞同起谢宁的话,愈发怜惜起钟澜来。

    两人靠近钟澜,便听钟澜劝颂曦道:“你伤还未处理好,我们先去将伤口弄一下,这些人又跑不了,你想何时审问他们都行。”

    颂曦却不听,“这些人分明就是有备而来,认准女郎你的,我是不信他们言三娘欲害女郎的,哪有人会那么傻,巴巴的告诉别人事情是她干的!我总得找出幕后到底是何人要置女郎与死地。”

    说完,用手擦去自己眼泪,恨恨道:“这要是在吴地,我看何人敢动女郎,老夫人若是知晓女郎差点出事,不知道该多心疼呢!”

    钟澜听见颂曦念叨祖母,心里也是委屈,又担心祖母年纪大了,听见她遭到这事,再急出病来,说道:“你可不许告诉祖母我发生何事!听见没有。”

    颂曦哽咽了一下,见她家女郎挑起眉头,也不承诺,飞快说:“我去处理伤口。”说完,跑回了马车。

    徒留钟澜在此,疑惑的问谢珵:“她这是作甚?刚刚不是还死活不去吗?”

    谢珵瞧着钟澜的不常见到的迷糊样,不由开口安抚道:“无妨,谢宁已经追上去询问了,你放心。”

    钟澜见谢宁凑在颂曦身边,这才放下心来,又厌恶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无赖,脸色晦暗。

    谢珵这一天的心,拜这些无赖所赐,经历了大起大伏,看着钟澜脸色不好,还以为她在害怕,说道:“已经无事了,莫怕。这些人我会带回去好好审问的,定还你一个公道。”

    钟澜点头,说道:“嗯,我相信你。”

    谢珵被钟澜毫不掩饰的信任与敬佩的目光扫过,仿佛浑身的疲惫与疼痛都消失了。

    倒是钟澜,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谢珵看去了打人的模样,不好意思起来,怕谢珵会觉得自己太过泼辣。

    低下头,看着鞋尖,小声道:“我刚刚的样子是不是丑死了,槿宴,我平时,平时不打人的,很温柔的。”

    说完,小心的瞧着谢珵,瞧的谢珵心都要化了,“不会,阿姈刚刚美极了,打人也没甚不好,总不会被欺负,看来我以后,要仰仗阿姈保护了。”

    虽知道谢珵是在哄自己,可钟澜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在望向谢珵的时候眼里的温柔都能滴出水来。

    “槿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出事的?我看你们是从道观那里来的。”

    谢珵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一抹不自在,捂着胸口,低咳两声,说道:“我这几日都在道观,听他们说你出事,便赶了过来。”

    钟澜见谢珵捂着胸口,还以为他犯病了,吓的哪里还能计较他是怎么赶过来的,急忙问道:“槿宴,很难受吗?你带药了吗?”

    谢珵偏过头,看着钟澜焦急的围着自己转的样子,浑身如同被泉水滋润过的样子,说道:“在我衣袖中。”

    钟澜扶着谢珵上了钟柳氏的马车,为谢珵倒水吃药,一番忙乱下来,对上钟柳氏闭目养神的脸,这才想起她刚刚还同母亲闹了别扭。

    “母亲,槿,谢相身子不好,为了救我们伤了神,上来休憩一番。”

    谢珵适时的沉默,待钟柳氏开口后这才道谢。

    钟澜叹了口气,当着谢珵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向母亲撒娇求原谅。

    谢珵靠着车厢休息,见钟澜垂下小脸黯然的样子,想着去了道观,要好好安慰她。

    外面的谢宁跟着颂曦,胡搅蛮缠,好话不要钱似的吐出来,终是看见颂曦笑了,这才问出心中所想。

    “你刚刚跑那么快,是不是因为你要告诉老夫人,女郎发生何事?”

    颂曦白了一眼谢宁,“我为何要告诉你。”

    谢宁摸摸头,露出一口白牙,“你家女郎,那不就是我未来的主子,我当然得替我家郎君打听清楚了。再说,我家郎君什么人!堂堂丞相亲自来救女郎,这份心,你说你还跟我见外。”

    颂曦想着谢相确实对女郎不错,这才向谢宁说:“老夫人已经启程赶往洛阳,不出三日就要到了,这事瞒不住。”

    “什么?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颂曦露出一个要哭的笑容,说道:“老夫人想看看女郎在洛阳真实的样子,故而,谁都不知,你可别告诉女郎,不然我该挨罚了。”

    谢宁咽了下口水,总觉得这位老夫人来了后,女郎会遭殃……这事得赶紧告诉郎君,让郎君早做准备。

    “哎,我去弄伤口。”颂曦转头欲走。

    谢宁拉住颂曦,低头掏出一个小瓷瓶,偷偷塞给颂曦,“用这个,这个好,用完不留疤。”

    颂曦接过,道了谢,上了马车后,将那瓶药藏了起来,让马妪用之前那瓶来给她弄伤口。

    谢宁见颂曦收下药,套出了消息,便找他家郎君去了,只见他家被问到为何赶来这么及时的郎君,竟然装病了!他跟在郎君身边这么多年,对他家郎君的病了如指掌!

    谢宁深吸一口气,吩咐家卫将那些无赖带回去,这事还得他来干啊!

    心里却嘲笑起他家郎君,在知道女郎要来道观后,就在道观住下了,天天派人盯着钟府,好不容易要将女郎等到,结果却等来女郎出事的消息。

    那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谢宁还是头一次在郎君身上看到。

    钟澜纤纤素手掀开车帘,冲着谢宁说:“谢宁,处理好了,我们便启程去道观吧!”

    谢宁扬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