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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你好,不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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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致的女人从7-11里走出来,从主干道拐进漆黑的小路。她上挑的眼线和精心修剪的眉毛让她看起来美得高不可攀,其实去她的高级公寓走主干道更方便一些,尤其当她的车就停在街边。但她偏爱漆黑的小路。漆黑的小路里常有醉鬼,□□和嫖客,甚至哥特画风的不良少年,那些自不量力挑衅她的人,这让她有一种刺激,隐秘,又危险的感觉。

    毫不夸张地说,小路里包含着人生百态,这是无时无刻不被路灯和摄像头监控着的大路不能比的。

    她一个人走进去,一个人出来。

    她仍然保留了一些小习惯,即便她现在尽量克制自己的行为,克服看不清五官和记不住名字的小毛病。她让自己看起来美艳乐观开朗大方。甚至会偏向于去商店而不是网购。但她仍然不喜欢被不必要的摄像头拍到,在黑市购抢,减少不必要的人际交往,不喜欢把平日用车停在住处附近,而在住处的地下停车场藏一辆不起眼,但实际上性能很好的二手车。

    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小姑娘了。她长高了五英寸,变得轮廓分明又挺拔修长。她有高耸的胸和翘臀。如果说以前的她是雾、是沼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圣母像,那么现在她就是霓虹,是烟火,是梵高的向日葵。浓烈的色彩随时准备喷薄而出。

    她走进漆黑的小路。

    塞在紧身牛仔裤里的白T恤,和白色板鞋让她在成为了黑暗中的光源。

    在散发着充满垃圾的下水道和夜晚潮呼呼的野猫气味的小巷里,她闻到了让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血腥气。淡淡的,像是铁锈气味。

    现在她更愿意装作无知无觉,她再往前走了两步,踩到了一只的手,像踩到了橡胶一样的质感,真切地表明那人的生命已经不在。女人的嘴唇翘起一个弧度。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斜后方轻微的响动。

    棋逢对手的喜悦几乎让她战栗起来。

    她把手机放进手提包,她没有选择打开手机电筒。在黑暗环境里两人面对的困境是一样的,如果她腾出一只手拿手机,手机电筒能照亮的位置很狭小,用手电光芒晃对手的眼睛看起来是个聪明方法,但有效时长太短。而且这样她也会对光线产生依赖,提包和她手中装满食物的手袋都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砸向对手。而拿着手机,大多数人只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越抓越紧。

    身后的人缓慢逼近到足够近的位置后猛然加速,从背后伸出手,想用小臂勒住她的脖子。从身高和臂长判断,杀人的是个男人,强壮,经验丰富。很少有人像小说里描写的一样,光听脚步就能判断来者是男是女,何况那些训练有素的佣兵即便是穿着厚底军靴也能悄无声息地靠近你。

    女人快速仰头用后脑撞向对方的下巴。那个男人显然低估了她,没能及时躲开。女人清晰地感觉到她撞在了男人的面罩上。她扔掉手里碍事的其他东西。一根酷棍已经出现在她手里,尖头的一面猛地捅向男人的耳部。

    男人巧妙地避开了。同时丽贝卡试图握住他的后颈,借惯性放低肩膀,将他向前抛摔,当然毫不意外地失败了。

    她立刻意识到在力量和熟练程度方面,她不能妄想跟这个熟练的雇佣兵相比,他显然是一个熟练的杀人机器。跟她平时随随便便就干掉的社会渣滓太不一样了。

    可惜现在后悔,似乎有点晚了。

    他们短暂分开了。在安全距离之外各自保持防御姿势。一辆大卡车从巷子外经过,车前灯给了这个黑暗的小巷一丝光明。女人背光站着,冬兵看见了她的脸,她像埃及艳后一样轮廓分明的脸上露出一个稠丽的微笑,美的让人心惊,她灰色的眼睛被长睫毛环绕着,仿佛蕴含着最深的漩涡。她手持酷棍,那和刀之类的冷兵器不同,由于长度较短,比较适合手小的女性,即便不是锐器,使用得当也能给人造成不小的伤害。刀之类的兵器很容易因为女性的握力不够被人轻易地拍掉。

    对,自下而上,拍在手腕部,她们有八成的可能性会松手。任何一种格斗术都会教你这一点。

    丽贝卡也在打量那个男人,他高大强壮而又矫健,黑色紧身衣让他看起来像潜在暗夜里的黑豹,他的大半张脸隐没在面具之下,眉毛之下是一双无机物质一样的绿眼睛。你见过木偶娃娃的眼睛吗?相信我,这只比那个好一点。丽贝卡几乎是一瞬间就判断他经历过洗脑,而且不止一次。他□□出来的一只手臂……他有一只机械手臂,上面有一颗红色的五角星。

    【俄罗斯人?】丽贝卡笑了,她有些恶趣味地想象如果她一会儿说起苏联政治笑话激怒他的可能性有几成。

    给点情绪嘛,像一条死鱼一样的话就没什么可玩的了啊。

    他身后的巷子里,有她已经被摔坏的纸袋。特别小杯装的榛果拿铁,西饼,Tipo的巧克力芝麻味的鸡蛋面包干散落一地,沾上了泥渍。四具……哦不,三具尸体躺在那里。

    车过去了,在巷子恢复黑暗的一刹那,男人又向她袭来。毫不留情的。在黑暗中挡住男人的攻击实际上有点儿吃力了,尤其当她的力量和速度都略逊于他。丽贝卡是灵巧型的。而且有几次,丽贝卡的攻击都打在机械手臂上,自损八百,更不要提男人随手变出来的小刀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打法不同,那个雇佣兵不太擅长应付她这样的野路子。男人的目的性很明确,看来他只想赶快结束任务然后离开这里,面对丽贝卡这种即便被他全面压制却迟迟无法彻底结果的对手,他开始有些急躁。他的攻击目标主要在喉管,面部和柔软的下腹部。

    而丽贝卡,她的技巧就下作而且广泛的多了。反向扭手指,手肘击打对手的鼻子、腹腔隔膜,反关节技术对付肩窝,当然不是那只机械臂,鞭腿踢侧腹和膝盖。她可是在学院被教授过巴柔和泰拳的女人,之后又见识过地狱。

    要么下作地打赢,要么不要打架。

    但渐渐的,她还是占了下风,体能和力量的悬殊在某些情况下是致命的。

    当她终于被那个男人扼住喉咙摁在脏兮兮冷冰冰而且粗糙坚硬的水泥墙上的时候,丽贝卡抚摸着那只机械手臂,她没有用力试图掰开它,她知道那是徒劳,而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它的指关节,同时向后仰头防止自己窒息。

    男人面罩外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丽贝卡轻轻笑起来,呼吸不畅让她的笑声像是堵在鼻腔里的哼声,“我说,你的机械手臂或许会失灵,或许是零件卡住,或许是短路,或许是别的什么。无论是什么。”

    金属质地的机械臂上爆出一小簇电火星,然后在轻微的零件摩擦声中骤然失去了力气,金属手指松开了,它垂落下去。

    丽贝卡滑落在地上,开始猛烈地咳嗽。

    士兵猛地退后了一步,像是有人在他的腹部猛踹了一脚似的。丽贝卡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пошел。”【操。】那个男人小声咒骂了一句。

    “Яичутьнеубилиэтого。”【我才是差点被杀的那个,】丽贝卡翻了一个白眼,“Ты, какбудтоядействительнонехочетсядлятебясоздаетчтобольно。”【你却说的像是我真的对你造成了什么伤害。】现在她觉得没那么好玩了。她向尸体走过去,男人警惕地观望着,没有继续发动攻击。

    “你是只会说俄语吗?士兵?”丽贝卡偏过头看他,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冬兵甚至看见她俏皮地冲他眨着眼睛。

    “不是。”他尽量简短地回答。

    “万恶又全能的间谍。”丽贝卡从鼻子里发出简短的哼声,冬兵觉得,那是这个女人有点嫉妒了,她看起来像只气呼呼的小猫,但已经把尖锐的爪子收起来了。

    他不应该跟她说话。那是冬日战士不会做的事情,他们只需要执行命令,听从指挥,他们是资产。至于坏掉的手臂再修好就行了,人也一样,受了伤就医治好,不再听话了,就重复洗脑。

    循环利用,节能环保。

    他是资产,他应该结束任务然后回去做报告了。但他有点想和这个女人说话,这个美艳厉害的女人不是他任务的一部分。回去后除了任务汇报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会被冰冻起来。他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和别人好好地说话了。无关任务。

    “因为任务没有结束,所以走不了?嗯?”丽贝卡走向其中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那个人想装作自己已经死透了,但这可骗不了丽贝卡。她用脚猛地踹向他的头部。

    那张死板的脸沾上血渍。

    丽贝卡的白鞋子也脏了。

    但这无所谓。

    然后丽贝卡踩住他的脖颈猛地发力向反向扭转,咔嚓一声结果了他。

    “你是雇佣兵?”这场面让冬日战士有些微妙的不舒服,但也有遇到了同类的情感。

    “不,”丽贝卡仰起头,让乱飞的金发服帖地在后背上披散开来,“我是个杀人狂。”

    男人胸腔里发出一声类似于笑的声音,看起来他并不相信。

    “看起来都是受过训练的人,”丽贝卡逐个视察尸体,他们身上都有同样的徽章,一个有着骷髅头的八爪鱼。“间谍或者是叛逃者。”她看着他们的肌肉和有抢茧的虎口,“在最好不能用抢的情况下干掉他们,你的身手真是好的惊人。”

    她站起来,很高兴男人没有在她下蹲的空隙对她进行攻击。

    “我是丽贝卡。”

    “冬兵。”

    “我觉得你该走了。依我看你是没有资格在外面久留的,”冬兵不置可否,他紧盯着丽贝卡看。丽贝卡向他走过去,指尖搔过他的下巴,像是在爱抚一只猫咪,男人略向后仰了仰头,姿势紧绷而防备,要是丽贝卡敢对她不利他能确保在第一时间毫发无伤地干掉她。“鉴于你今夜给我带来了快乐,我要给你一个特别的奖励作为我们的见面礼。当你被重复洗脑之后,你不会忘记我。”她的嘴唇开合间露出洁白的贝齿。

    然后她隔着面罩亲了他。无比嫌弃地用指尖捡起地上的东西,用已经破了的纸袋包好。

    转身离开了巷子。

    她从小路走回主干道,来到她的高级公寓。走进电梯,摁了13层。她回到家,把纸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踢掉鞋子,摁亮了灯。

    她一路走一路脱衣服,把它们随意地丢在地上

    直到只穿着胸罩和内裤。

    她在落地玻璃窗前的白色布艺沙发上缓缓坐来下,像一个女王,高傲地藐视着这个城市,车水马龙,灯火通明。

    “今晚最好下雨。”她说到。像是一道谕令。

    她闭上眼,缓缓地把脊背陷进靠枕里。她回忆起四年前的一个夜晚。

    那个夜晚,女孩在房间里抽出床下的小盒子,把藏在里面的所有钞票拿出来一张张折好,放进自己的小包。她的脸颊上不断地流下泪水,看起来不甘又恼恨,她不得不不断用手背把那些冰凉的液体擦干。然后,她拿起那个绿色的僵尸娃娃,用刀和餐叉把它钉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换上方便行动的衣裤,用铁丝撬开了学院的门,离开了。

    阳台上,那个青年目送着她远去,不发一语。

    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在那里她掌握了数不清的技能,几乎学到了她以后能用到的一切。

    四年了,纽约,她回来了。

    高楼下一个阴暗的的角落,男人在黑暗中看到灯在那个房间亮起,然后他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