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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扛回了一头猪!这消息就跟风一样在全村传开了。

    白村里每家每户都养猪,但沈家是没有的,毕竟沈肃要念书要教书,而李春花嫌糟践,配不上她沈夫人的身份。沈家如今没钱,村里也知道,不然沈肃不会书不念,试不考,何况又非年非节的,沈家扛了头猪回来,这真是怪事。

    于是呼啦一下,几乎整个村的往沈家跑,凑热闹去了。

    矮胖村民几个赶到沈家的时候,沈家院子已经挤满了人,那头扛回来的猪就那么大剌剌的搁在院子中央的长桌上,一个屠户一把屠刀,边上白落梅喊一个名字,上一个人过去从屠户那里接过一刀肉,然后在沈肃递上来的册子上按手指印,一个接一个这么干,井然有序。

    李春花在一边坐着,面色铁青,但好歹没扑上去。

    矮胖村民一行赶紧过去排队,生怕排晚了,肉就没了。到底是忍不住八卦之心,矮胖村民扯了扯排在自己前面的村民:“全哥,这沈先生怎么是做什么呢,怎么给村民分上肉了?有什么好事,发大财了?”

    说着话,眼睛溜溜地转着,一看就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白全回头,发现是矮胖村民,狠狠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绕到隔壁队伍去了,一脸以他为耻的模样,生怕他再缠上自己。

    矮胖村民懵了,怎么回事?

    表面上嘛,却是嗤了白全一声,大步迈进跟紧前头队伍,一副老子最大的样子。

    然后,矮胖村民几个身边的人终于注意到了这几人,迅速地绕走,给空出了一大块地方,于是空荡荡的地方,就他们几个,跟边上一丢丢的地挤挤攘攘都是人形成鲜明对比,太讽刺。矮胖村民这会儿终于觉出不对,心里惴惴起来。

    “怎么回事?”

    同来的一人压低声音问矮胖村民,虽然平时矮胖村民不出头,但这会儿大家的目光主要集中在他身上,至于其他几个分担几人的状况,还是很明显的,当然要“审问”矮胖村民。

    矮胖村民也不知道啊,成了“焦点”他也很慌乱啊。一慌乱,就忍不住想要躲闪,目光犹疑正撞上对面对面仇恨地瞪着自己的李春花,仿佛随时都能扑上来咬掉自己一块肉。

    白落梅冲矮胖村民一行人笑,朗声说:“大牛叔、江东叔、江西叔、成寿叔,你们可来了,你们怕是还不知道,今儿定安特地去镇上买了头猪回来,想着说好要在学堂教村里的娃念书的,不过嘛,定安如今不上京了,收回地之后要自己种,以后怕是没功夫教书了,今儿上午大牛叔说的有道理,虽都是一个村的,也不能亏了你们去。所以这不,猪在这儿呢,当时一家一个娃一刀肉,今儿都还了,日后村里学堂定安要就不操心了。以前定安一心念书,哪里懂地里的活,要趁着秋收还没到,学起来才好。”

    要把作为束脩的一刀肉还回去,是沈肃想的,他不想如前世般,被这么一刀肉压得自己直不起腰来,既然矮胖村民白大牛提起,他也就还了,谁不欠谁最好。把这事这么大剌剌说出来,再让领了肉的人按指印是白落梅想的,一事大肆宣扬能让村民心里有数,是他们占了便宜,毕竟这书可是念了半年有余,左右没一两个月了,却是拿回全部束脩,看他们以后感有脸说话,二是时事情这般做毕竟有些冷漠了,说起来于沈肃名声不好,这般说清楚,大家伙理所当然把怨气怪到白大牛他们几个身上,也就怪不得沈肃什么。

    所以,白大牛一伙来了,白落梅很有眼色地又把事情说了一遍,加深村民对白大牛一伙的埋怨,自然沈肃就能跳脱出来。

    白江西皱眉说:“地都还没收回来呢,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白大牛又躲了,没吱声,不过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是这么想的。其实不怪他,绝大部分村民都这么想,毕竟白福、白贵这两赖子兄弟有的折腾,加上一向固执执拗的老根叔,还有边婶那孤儿寡母的,还真逼她们不成。

    李春花直接跳脚,骂道:“呸,我沈家的地,要收回,便收回,谁能管得着了,那么些年不给租钱还有理了!我还没问你们讨了,还蹬鼻子上脸,简直不要脸。”

    白老根皱眉说:“春花,骂谁呢。当初这地是沈老租给我们种的,后来也是沈老怜我们种地艰难主动开口免了租钱,可不是我们追着要的,你这话,是不容易沈老的决定,也不怕沈老从坟里跳出来。”

    这话说得重了。李春花被气个好歹,指着白老根的手抖成筛糠,不过沈夫人的架子支撑着她,让她做不出如村妇般坐地撒泼,愣是气得憋红了脸。

    沈肃横身在钱,冷眼看着白老根说:“我想若是我娘和我被饿死了,我爹才会从地府爬上来找你们。”

    白福不爽说:“饿死?好像村里没供着你们全家吃饭似的。你们家也没见种过地,还不是好好活着,比被咱们这些都过的好嘞,我们家都几个月都见不得桌上一块肉的,你们我可老闻着肉味。”

    “你放屁。”李春花真要被气死了,上赶着就要扑上去打人。白落梅一手一个分别拉住了李春花和沈肃,凑过去,在沈肃耳边压低声说:“别冲动。”

    闻风赶来的村长一把拉住了白福,骂人说:“白福,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也不怕风大再闪了舌头。”骂完,转头就要跟沈肃说好话,正对上沈肃一身冷然,愣是张嘴了却没出声儿。

    好一会儿,沈肃嗤笑一声,目光缓缓从在场几乎全村的村民身上划过,这里有好些是沈老教过的学生,还有他教了好些年的学生,然后收回冻人的目光,侧头问李春花:“娘,可见着了?爹和你当白村是故里,要在这儿扎根,可人家也不这么想。人家一直觉得我们是外人……”

    村长讪笑说:“小肃,这外人怎么说起的。”

    沈肃整个人气势太骇人了,村长七老八十的人了,在村里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白福那个赖子,被村长训一句也不敢回嘴,偃旗息鼓了,可村长却不敢直视这么冷的沈肃。

    沈肃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跟李春花说话:“娘,这镇上先生一个月有二两银钱,每个月学生还要送礼,礼薄了都不行,可你看,爹在村里教了几十年,一年一家也就一刀肉,最多三十文钱,我又教了十来年了,爹还把地给过不下去的几家种,为村里公中考虑,这么久也没收过租钱,娘你可睁大眼睛瞧瞧吧,他们觉得是他们供咱家吃喝,咱家可占了大便宜,这便宜娘可还好继续占着?”

    不等李春花回答,沈肃就回答道,“我可不占了,谁家要这便宜,谁家去占去。”

    “小肃,这里头定是有误会,白福一个赖子,懂什么,你还跟他较劲不成?”村长还想挽救下,不过他到底是村长,做不到低声下气,说出口的也是长辈之言。

    沈肃哼笑,视线再次扫向刚才白福那么说,蠢蠢欲动都没张口帮自己说一句话的村民,想着就是这帮村民,前世寻李春花从自己这从白落梅那得了多少好处,就心连着肝肺一起疼得被刀割似的。就是这么一帮人!

    白落梅忙腾出双手来扶住身子都颤抖着的沈肃,对村长也不耐烦说:“村长去,是不是白福一个赖子之言,看看那些不出声的就知道了,恐怕大家伙心里都这么想。定安还说少了,往年仗着家贫不出束脩的还少了?村长不会忘了吧,可是你领着人过来讨脸的,帮着这么些人,脸皮不烧的慌吗。”

    “落梅!”村长也气,白落梅这个不省心的还扯后腿。

    白落梅哼了一声放话说:“我爹娘去的时候,白村没给过我一口吃的,半口喝的,也就定安偷藏了自己吃食来分给我,还有白老二偶尔过来看看我,别往自己身上按恩情,在我这儿讨不着。若不是定安还住村里,我早走了。”

    那姿态,就是唯沈肃马首是瞻,很明确。

    村长也是无奈,那时候自己状况也不好,自家尚且顾不过来,哪里有心去看看白落梅这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想着过不下去了总会来求自己,到时候顺势从公中出些粮食便是,没曾想白落梅愣是没来求,等自己回过身来,主动去寻白落梅的时候,人已经不需要村里帮手了。早知道他也是书念的好的,何至于不帮上一把。

    沈肃说:“我沈家那几亩良田,我已经寻了邻村刘虎大卖了,地契也已给出去,秋收后,不管你们三家还不还,人自会来收地,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侧头对屠户说,“王屠户,继续分肉吧,早分完,趁着天色尚早,我还要去镇上寻落脚之处,这村子是不住了。”

    话音落了,配上沈肃那龇牙的笑,很是瘆人。

    至于得了刘虎大这么一个炸了的消息,白村人如何想,沈肃已经不关心了。哦,李春花不愿意卖地,自己提过,管他呢,沈家就自己一根独苗,母亲当然听自己这个儿子的。商量?不如不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