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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雨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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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师执掌生死,生为先,死为后,将生机尽攫于手,逆天改命,夺死予生。

    没有慈心无法统摄木灵,没有悲悯无法获取新种,生发、旺盛、衰竭、哀痛,这世间种种,万物生灵,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循环往复,全部映于心中。她也许看不清万象变化之由,却必须懂自身为何出手。

    生死丹道,看似随心,却步步殚精,生灵在顶,如清风明月,死物在底,如长沼泥泞,天地如此逼仄狭窄,人却要上下无穷,万里长空。

    修道从来都是一条血路。

    胡成仙目视诸人,缓缓松开手,夜风像情人的抚摸,擦过众人的衣袖,无声无息浸入那遮天蔽日的残酷肃杀。

    剑光缭绕,人人如珠光闪耀,灵机牵引,阵法如山河磅礴。胡成仙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连同她身后的所有。

    既然如此,便看看,是你生,还是我活。

    狂风乍起,剑光喷涌,一声惊雷,叠起电光无数,飞仙门诸人出手了。剑雨形成了一道道光华,进而并成一条条滚滚下落的长河,杀机几乎要将人碎成飞尘,尚未临近便觉心神不稳。这便是飞仙门成名之宝,镇山之镇,万物俱寂,十方灭月斩魔阵。

    胡成仙将手一挥,身后百人新将如潮水一般后退,向剑阵两侧飞奔。

    常二直接走到胡成仙身边,提起手中长刀,胡成仙点了点头:“有劳。”将手中灵剑指向剑阵正中。

    中部抵御是最难的,在单人力量可以凌驾群体攻击的世界,一个优秀强大的仙将何其重要。

    常二拨开额前刘海,大踏步走向阵前,长刀出鞘,红刃如血一声长啸。

    “好,千年之苦,不枉等待,这些人可不够吃个痛快!”

    常二高昂的声音在淹没在长刀呼啸中,风雨如幕,长刀斩万里飘摇,红光横扫,一片利刃剑雨被拦腰斩断。

    然而剑气出于阵法之灵,阵法不灭,剑雨自然不断,胡成仙看了那一步一步跨入阵法近前的红衣女子一眼,心中赞叹,这就是传闻中墨风华五大绝世灵将之一的饮血刀常二。

    蒋林月和柳不明始终守护在方如风身边,以随时应万变,胡成仙知晓自己手中无人,即使有其他仙将,也分散在行战界各处,远水不解近渴,以少对多,此战凶险。

    百人雄兵已经绕到剑阵两侧,剑机牵引着剑雨向诸人飞射,在每个人身前的灵力罩上打出一次次剑花。剑雨射向方府,在方府上空引起一阵阵禁制波动的光簇。

    胡成仙知道,胡漂亮此时一定在方府禁制中枢,保证四方阵盘八方阵旗正常运转。她的实力胡成仙清楚,可称人仙族翘楚,只是修为尚低,诸多行动无法施展。尽管如此,她也曾言,自己在方府布下的禁制可当宗门镇山之宝,抵挡上仙百次攻击也能有余。

    胡成仙相信妹妹,但防御从来不是求生之首。迎着满天剑雨,胡成仙身形一转,忽然消失在半空,再出现,已经是极高的夜月之下。

    飞仙门十方灭月阵,从不留漏网之鱼,胡成仙不管去哪一个方向,都离不开剑机牵引。无数剑雨临近,她祭起灵剑,从容应对。灵剑同样出自胡漂亮之手,历经千锤百炼,其灵力蓄发和坚韧锋利,可称行战界罕有。

    只是灵力有限,剑器再强,也有被冲破的一点,刚刚随风布下的失魂药粉应该散布得差不多了,胡成仙再次将手中灵药借力冲成齑粉,撒入剑阵边缘,剑气携风,滚着红色薄雾冲进那百人雄兵人群中。

    原本围绕在剑阵外围,只能牵扯对方攻击,无法形成威胁的百人队,被红色药粉一激,忽然精神一震,争先奋勇,悍不畏死。

    声、色、味,草、木、花,物物相关,变化连环,生死相关,胡成仙十指跃动如舞,点点朱砂红艳,纷飞绿烟弥漫,众多灵药昙香齐出,分门排列,如十月大地飞雪,如满天珠翠玉丸,进入面前十万大山。所有灵巧精致,在澎湃的杀阵前仿佛落叶对山岳。

    落叶之柔无以撼动山岳之坚,然而落叶入土,却足以山岳根基浸染。

    剑风如雨又如何,避不开无孔不入的药理夺生,你所闻,所见,所听,所想,早已在剑光中被折射反转,七窍莫要通明,神识莫要行动,不然用之则亡,动之则死!

    强压之下,剑阵稍有微动,仿佛微风拂过,稍有摇动便很快恢复。

    抓的便是这个时刻,胡成仙冷哼一声,双掌虚按,猛然上升,掌心之下,万顷苍茫大地之上,无数碧绿木灵仿若出水巨龙,嘶吼腾空。

    草木之灵,温润于生,不见其暴,不见其怒,不见其肆意致死,然而生死相依,没有死哪有生。绿光冲出之处,草木尽皆化为焦黑,但绿光到达之顶,却引爆了一团又一团姹紫嫣红。

    何为毒?何为害?何为夺生?何为予死?

    绿光被剑阵搅碎,化作点点繁星,却依然碧绿如翠,胡成仙长袖舒展,将无数翠绿送入苍茫夜空,月华倾泻,翠色尽数回归,仿佛一个虚无缥缈的轮回。

    但轮回激起的红绿黄紫却留在了剑阵里,如同生生不灭的死士,扑向一个有一个灵肉血躯。

    第一丝鲜红飞出,打开了生命流逝的大门,一个接一个飞仙门弟子出现异状。胡成仙大喝一声,将命令附着灵力推入众将耳中,百人队伍阵型忽然一变,如同三叉戟,汇聚常二身后,骇然发动冲击。

    我要这所有人,一个不留。

    厮杀,怒吼,血肉撞击,武修在前,灵修在后,好像虎入羊群。失去剑阵防护又身中剧毒的飞仙门众弟子,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形成有效防守。

    首恶必除,胡成仙搜查半天,竟然没有发现之前出言挑衅的年轻妇人,怎么回事,该不会又逃了?

    无数血肉夹杂着紫黑色汁液落入土地,胡成仙将土黄色镇魂药粉广泛抛洒,那怪物擅长死里逃生,汁液有可能就是它的形体之一,通过刚刚对战被怪物附身的魏可依,胡成仙知道镇魂粉有效,可以阻止怪物的行动。

    灵剑折断,破损,纷纷落地,如花女修卷入血腥,一寸寸失了颜色,只收女子为门人的飞仙门众人,三百人元婴期以上,尽折于方府门前,方家军之手。

    药粉如浓雾,一层层落入地面,胡成仙忽然发现有几处地方有异动,她撒药随风,但那风也是自己用法术聚成,确保落药无遗漏,可是现在,竟然有三四处地方风吹风卷,竟然始终没有药粉聚集。

    她皱起眉头,向方府东面二十里外的土地飞去。

    那是属于城外的官田,自己抽离大地生气时,田里的作物已经被毁,全数化作了黑灰,又加上修仙者的灵气血肉入地,镇魂药粉的抛洒,这里应该有一些生气才对,可是为何宁静如斯。

    胡成仙落在黑色土地上,松软的泥土尚有一丝血腥,她走了几步,来到那一处两米方寸左右的异常土地前,将剑尖指向地面。

    锋芒微闪,剑身刺入土中,没有任何反应。

    胡成仙试探了几处,略微松了口气,将药粉掏出来,正要抛洒,忽然脚下一软,一道紫黑色藤蔓猛然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自己的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