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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暗香(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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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林月横抱着方如风,站在门口,仓皇前望,青色衣袍上全是血。

    “胡姑娘!主子她……”

    胡成仙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走到方如风面前,将手掌覆盖在她的额头,碧绿木灵气像溪水一样流入方如风的身体。

    方如风紧闭双目,长长的睫毛在苍白无力的眼睑上颗颗明晰,纤细孤立。胡成仙听见了自己内心火山深处岩浆滚动的声音,她强行在火山口按下一块一块至刚至硬的坚冰。

    全身被寒气包围,头脑冰冷地像亘古不变的冰川,情绪被抽离,方如风全身灵力纹理在她识海中成型,迅捷如风,一遍一遍梳理,直到每一根细毫分明毕现。

    没有,没有任何问题,经脉完整,血肉无损,只是灵力严重匮乏,似乎被强力消耗过。

    她小心翼翼地探向方如风的识海,方如风魂魄受损,识海仍然在恢复期,她嘱咐过方如风莫用神识攻击,就算她们之间互相联系,也少用神识手段。

    方如风的神识被包裹住了,像蚕茧,一层层,独有的黑红色煞气浓郁地翻滚在外缘,稍有碰触便引起急剧反击,如此护主,一定是因为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攻击。

    胡成仙感到了内心炽热的岩浆一阵阵上涌,她恨攻击方如风的人,又责怪方如风出征不带上自己,又愧疚自己没有护住方如风,种种情绪交织成一条长龙,在岩浆里翻滚搅动,几乎要压不住。

    她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意识渗透进去,在煞气外缘试探性刺激,努力换起方如风的反应。

    然而没有用,胡成仙只好拿出压制方如风神魂的丹药——此种丹药实在不能多用。

    “放到屋子里。”胡成仙带头向屋里走去,忽然想到屋里还有一个不明人物,她紧走几步。

    床前空空荡荡,魏可依模样的人依然不见踪影,床边柜子上,一个红木匣子被人打开随意放着,胡成仙眉头一皱。

    蒋林月将方如风小心地放在床上,柳不明、常二等人警惕地站在床边围成一个半圈。

    她们倒是忠心护主,胡成仙不欲多说,将镇魂丹送入方如风口中,另焚了一颗引魂丹,用魂钟牵引药气进入方如风口鼻。

    大约一刻钟,方如风神识外的煞气的活跃性逐渐弱化,趋于平缓,胡成仙收敛所有攻击性意图,将神识送入方如风识海中。

    万幸,识海是完整的,几乎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只是外面树立了一层又一层屏障,胡成仙看着心疼,不敢再进去——进入就要破除方如风的防御,而破除防御就意味着方如风的神识受损。胡成仙只好一面呼唤方如风的意识,一面观察药力作用下的识海变化情况。

    苍茫混沌的识海在药力作用下缓缓翻滚,胡成仙观察了一会,发现没有意外,便退了出来。观察所得,方如风识海没有受伤,只是被攻击的时间太长,陷入疲惫,不得不进入保护性休眠,外面的煞气则是绝对保证,她猜想,方如风在进入休眠之前一定斩杀了敌人。

    “凶手是谁?”胡成仙问道。

    “凶手……跑了,没看清。”蒋林月道。

    胡成仙忽然转过头,凌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蒋林月感觉心脏被狠狠地挖去一块——这是她的失职,她难堪地低下头。

    “夫人可有见过那株紫黑色藤蔓?”一旁柳不明忽然说道。

    胡成仙看向柳不明:“有何古怪?”

    柳不明也忍不住定了定神,不愧是主子的伴侣,这杀气如出一辙,凌厉骇人,也许之前只是不显,现如今被激怒,几乎压抑不住。

    “无声无息占据修道者的身躯,越是修为高的越难以摆脱。它还可以分化……”

    柳不明清朗的声音在众人眼神中回荡,惊讶、疑惑和难以置信在空气中流转。

    众人正静静地听着,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啸,紧接着呼啸声像雷鸣一般层层叠起。

    是军营的紧急情况示警,胡成仙示意蒋林月带上方如风,自己一步跨出。

    黑夜沧溟,原本平稳有序的军营,一下子炸开了锅,众多将士在军营上方围拢一团,手持兵刃,向着正中央一个细长身影不断攻击。

    熟悉的身影,是魏可依!胡成仙甩开袍袖直奔人群。

    还未来到包围圈,便听一声尖利刺耳的鸣叫,随后脑海中一阵恍惚,眼前聚拢人群忽然向外绽开,内里一条紫黑色人影利剑一般向洞口、射、出。

    胡成仙吞下一粒镇魂丹,飞身而上,右手一挥,一柄碧绿长、枪凭空出现,枪、尖锋锐,细抖嗡鸣,胡成仙对着那紫黑色身影猛地贯出去,左手捏碎手中药瓶。

    浅黄色药粉在半空砰地散开,如一团棉絮,长、枪携风带雷,滚滚药粉被碧绿挑动,成为一条泥沙轻扬的细流,抽丝剥茧一般,层层如浪,覆盖了枪身,向枪尖冲去。

    洞府门口的禁制光芒一闪,紫黑色身影一顿,身后长、枪已到,她准确地偏身闪过,然而枪上覆盖的黄色却像见到归属,一股脑地涌了上去。

    那紫黑色身影被黄色扑面,竟然僵立两息,这两息已经足够胡成仙来到洞府门前。

    一张金色大网兜头而下,随着大网伸张,黑色和红色迷雾在二人之间升起,胡成仙利剑如风,直刺对方喉咙,三击如龙,并头无缝,胡成仙放任煞气奔涌。

    煞气是震慑敌人,禁锢敌人最好的利器,胡成仙救生多,灭生少,这点儿煞气无论如何不够看。只能当做七杀诀行动的辅助。

    那紫黑色身影忽然一阵剧烈抖动,像雨水冲过树木,紫黑色如水墨低落在地,魏可依微黑的皮肤被显露出来,随之还有一双恐惧求生的双眸。

    胡成仙一愣,魏可依动了动嘴唇,一句未说,眼中意味分明,她在恳求自己救救她,或者放过她。

    利剑在魏可依喉前忽然停止,金网划过她的面颊迅速下落,黑红色雾气翻腾着没有再行扩展,胡成仙收了手。魏可依惊喜地露出笑容,然而下一秒,金网呼地罩上地上曾经滴落过紫黑色汁液的地方。魏可依还没来得及收回笑容,那利剑便突然出击,如同一根冰刺,刺穿她的喉咙。

    利剑猛地抽出,鲜血如泉涌,黑红浓雾如同被放出的嗜血野兽,急切疯狂地扑上血腥新鲜的身体。

    她不是魏可依,她的军营里也不出这样的懦夫。

    魏可依惊慌的目光停僵在脸上,胡成仙冷冷的看着她,手指轻动,一水碧绿就要在魏可依身上形成护罩。

    肉身僵化如石,只要她沾了这药粉,便谁也无法上身。身后诸位将士因着她出手,都未靠近,这也是她多日来与众人形成的默契,除非事前有解药,否则勿扰。

    金网死死地向紫黑色汁液滴过的地方扣紧,胡成仙眼观四方,碧绿护罩就要覆盖魏可依口鼻,忽然魏可依张口,口中浓郁紫黑色占满了所有可见的地方。一条藤蔓在口中蜿蜒,猛地向前一伸,如毒蛇出洞。

    胡成仙迅速扬起灵剑,她不怕那藤蔓,身前的五魂断生药粉可使对方神魂禁锢,肉身消融。她需要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能留下最好。

    哪知道她的剑身还没有碰到那紫黑色“蛇头”,对方就忽然缩了回去。禁制剧烈波动,不好的预感从脚下传来,胡成仙一低头,正见金网被冲破,几滴紫黑色汁液融成一团墨水,穿过禁制向外飞去。于此同时,魏可依诡异地扬起嘴角,转身离去,已经恢复正常的禁制却如同失去效用一般。

    胡成仙想要追出,却不得不顾忌受伤的方如风,刚一迟疑,忽然耳边听到魏可依似有若无的声音:“方如风必将死于我手。”

    胡成仙猛地看向军营后方,柳不明远远地对她点头,几人众星拱月一般守着方如风,胡成仙迈步穿过禁制。

    洞府外,原本安静的摄政王府灯火通明,半空中,数百名青白色玲珑窈窕的身影静静矗立,夜风习习,仙衣渺渺,月貌花颜,竟然是一个个女修道者。

    她们个个脸若冰霜,最前方五位女子中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她粉色俏丽的脸上满是愠怒:“方家军私藏怪物,残害我等仙门,难道这就是方王爷的治世统兵之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