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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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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时因今晚本就因段老爷子提的那件事情有些心烦意乱,整个人都几乎演化成大大的“郁闷”二字,在床上打坐冥想了半个时辰,又烙饼到半夜,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睡意。

    但因他住的院子离后墙近,又兼耳朵比一般人好使,所以当朱雀大街上鬼哭狼嚎的魔音传来时,他默默地坐起将床头挂着的长剑抽出来,最后废了好大的耐力,才将雪亮的剑刃又插了回去。

    至于后来发现有人攀上自家墙头,完全只是意外。他收拾完蹲在墙头上的蟊贼,翻墙出去检查时,才发现自己无意之间狗拿了耗子。

    他听着动手那人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虽似乎有点若有若无的熟悉,但因牵扯到皇家内斗,并没有多想,为了不引起误会,便站在外墙根之下,只等着那两人离开再回去。

    被人发现,倒是意料之外的,但他未作亏心事,并没觉得惊慌,只是拎着手里已经的死人往前走了一步,道:“家里进了个蟊贼,顺手处理了,不想竟惊动了两位,见谅。”

    萧成钰端着弓-弩的手并没有放下,手指上的扳机又往下扣了一分,箭头幽亮,仿佛下一刻就要脱弦而出,将对方射个洞穿。

    她嘴唇一动,吐出一个字,“滚!”

    头顶白茫茫的雪花倾泻而下,似乎转眼就要将脚下的两个死人完全掩埋。

    段时因并没觉得对方的反应过激,深夜骤然遇袭,突然之间又冒出个来路不明的人,要是他,早一剑送出去了。

    隔着漆黑夜色下的茫茫大雪,他看着对面端着弩-弓的人,虽面目模糊,看不分明,但他胸口却突然因这一个字而生出一种没来由的悸动。

    心头一根弦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胡乱拨弄,越来越疾,说不清,理还乱,百感交集齐上心头,如十方阁外东海岸边潮水猛涨,从头顶百会奔往四肢手足,霎时间巡回往返,生生将手心逼出密密麻麻一层汗。

    不过是一瞬间,却恍惚刹那潮涨潮落,海枯石烂。

    他觉得心中仿佛有东西要喷薄而出,没顶而过。

    但并没有,他的迟疑只换来对方再一次按动扳机的咯吱声。

    双方三人只是僵持了片刻,段时因却觉得好像已经隔了世,整个人仿若虚脱,他有一时的茫然,随即又觉得莫名可笑,遂将手心虚虚握住,后退一步,轻声说了一句“打扰了”,便轻飘飘地跳上院墙,旋即衣袂翩然,翻身而下。

    等墙内的脚步声终于远去,萧成钰将一直端着的双手放下,这才觉得手臂有些酸。一把弩-弓三十来斤,再加上浑身紧绷,她能一脚挑起来再纹丝不动地端这么久,完全是情急之下的超常发挥了。

    刚才察觉到旁边还有一个人的时候,她当真是刷地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旁边还有这个姓朱的,她早撒腿跑了。

    萧成钰有些脱力地将□□扔在地上,看着朱易上前去翻看刚才那人拖出来的玩意,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双手有些抖,嗓子眼还是紧的,刚才装大尾巴狼时说出的四个字也不知道是怎么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背后出了一层汗,被风一吹,立马打了个激灵。

    朱易扭头说:“死了,跟那个一样,应该也是被发现的时候就服了毒。”

    萧成钰看着朱易模糊不清的脸,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如果不是那个来路不明的人截下第二个杀手,她刚才恐怕就没那么幸运地能蹦上墙头,只怕如今已经被弩-箭钉在墙上挂成腊肉了。

    朱易又往前跑了两步,捡起一把弓,抱着举起来,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笑出来,心也着实大:“也是弩,殿下您的运气真好,这个时候这种鬼天气竟然也有人出门抓贼,估计也是因为有不才在下这个福星在旁边罩着的缘故。”

    这个时候这种鬼天气,这人仍旧不忘往自己脸上贴金。

    但萧成钰没心情跟他打嘴炮,以她如今将“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奉为圭臬的性子,再加上她连盆子都盛不下的肚量,再后知后觉没脑子,刨去最初的惊,余下的也就是灭顶的怒了。

    她在朱易能穿透黑夜的诧异目光之下,将三个死得透透的死人拖上车,从他怀里接过两把弩一起扔进车厢里,一把将落满车辕的积雪扫落,自己跳上车夫的位置拉过缰绳调了个头,扭头问站在下面的朱易:“你准备留下来等清理杀人现场的人再来杀一次吗?”

    朱易:“你准备做什么?”

    萧成钰将缰绳在自己的手上绕了一圈,语气冷淡,听不出一丝怒意,但说出的话却丝毫不心平气和:“就干你不让我干的那个,我倒要去问问我那位皇帝亲爹,有人见不得他不待见的那个儿子活蹦乱跳,他是不是能把眼睛当灯笼使,不管那个儿子的死活了!”

    ……

    段时因跳回墙头往卧房的方向去,来时的脚印已经被大雪覆盖,他的靴子踩上去,松松软软,每一脚都没入脚背。他走得不快,从后院墙走回卧房门口,一路上寂静无声,只有心脏剧烈跳动鼓动耳膜的声音,之前突如其来的异样到此刻才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他走到廊檐下,离开房间时点燃的蜡烛透过门缝投出一缕暖光落在他身上,他骤然停下脚步,也就是这一刻,脑中轰然一阵巨响,仿佛头顶乌云离开一道缝隙,藏在背后的金乌霎时泄下一道金光,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异样是为何了。有时记忆会有片刻的缺失,但身体的直觉却会先一步反应。

    距离山东之事已经将近两个月,那人的样貌他清清楚楚地刻在脑海中,但声音却逐渐模糊了,而且刚才听到的声音沙哑,和他印象中的淡然清朗完全不一样,但他的耳朵却仍旧从中捕捉到了一丝端倪。

    他怔怔地看着门缝里的蜡烛,缓缓倒退两步,结果一脚踩空,一个趔趄差点栽地上。稳住脚步后转身往后墙走去,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健步如飞,直到再次翻上院墙,却只看到外面只有白茫茫一片,四处宅院沉静而立,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大雪压断树枝的咔擦声。

    若非地上大雪还未来得及完全覆盖的凌乱,他差点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这一刻他终于是彻底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有抽自己一巴掌——既然已经听到两人说起皇家内斗之事,必然是个皇子,又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呢?

    心头刚升起的一缕火苗骤然被自己掐断,段时因有一时的茫然。

    他第一次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一直否认的可能性,难道她当真只是林中精怪,而他恰巧成了那个被采阳补阴的冤大头?

    段小五坐在墙头上,在满眼的冰天雪地里,长长吐了口气,化成一股浓浓的白雾,转瞬袅袅而散。

    ……

    而这一夜,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夜。

    汴京府尹张昭宗是承德十年的二甲进士,算起来和赵祥和还有同年之谊。他虽没有赵祥和的家境出身,但十多年来极尽官场油滑之能,凭着左右逢源见风使舵八面玲珑的好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路升迁,稳稳地坐上如今京都府尹的位子上。

    在这个一脚下去能踩死两个五品官的地界上,汴京府尹为官能力如何暂且不说,打太极的本事却要排在第一位。

    他自然也有一本自己的“护官符”,那个本子上排在最前头的,便是皇宫那个金房子里出来的所有人。

    腊八这一日,亥时末。

    张昭宗刚刚起夜之后抽空又和自己的小妾一番云雨,还没喘过来气儿,便被外面“咣咣咣”的拍门声吵得满头怒火,以为是正房老婆又来找茬,伏在小妾的肚皮大吼一声:“敲什么敲,大半夜的不睡觉活腻了!”

    外面小厮掐着嗓子喊:“老爷,衙门值房里来叫,有人击鼓了!”

    小妾哼唧了一声抱怨一句,张昭宗忙安抚两声,撑着鼓囊囊的肚皮从小妾身上滚下来,光着膀子坐起来又吼了一声:“他妈的想死啊!投胎也不挑个好时候!三更半夜的击什么鼓,让人打一顿撵回去,有天大的冤情也没老子睡觉重要!”

    小厮:“老爷,这个撵不得,是宫里头……不对,是平王,七殿下击的鼓,如今正在衙门里坐着喝茶呢!”

    张昭宗一时没反应过来,下一刻却打了个激灵,一把从地上捞起一件衣服披上,急忙跑到外间拉开房门,被寒风糊了个满头满脸,却顾不得许多,一边冷得打着哆嗦一边说:“你说是谁?”

    而在同一时间,一列侍卫护送一辆马车悄然从汴京南边而来,顶着夜色和风雪叩开南大门,沿着朱雀大街一路往北,直达禁宫门口。

    禁军守卫横戟阻拦,却在看到侍卫头子手中令牌上的凤尾时变了色,扑通跪下,口中称:“卑职参见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