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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鬼姨(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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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跃鲲被歹徒抱着跑,耳边刮过过呼呼的风声。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皱紧了小眉毛。李老师喊那么大声都没有人,他现在喊也没什么用。万一真是被他喊烦了,歹徒再给他喂点迷药什么的就麻烦了。

    他打定主意,只要身边路过一个人,他都要死命的大叫,能拽就拽,能拖就拖,想办法逃走。然而事实就是这么残酷,歹徒三两步拐进了一条人更少的窄街,梁跃鲲能看到这条不长的街的出口停着一辆普桑。梁跃鲲也不镇定了,等上了车真就没办法了,他突然大声喊道:“我爸很有钱!”

    结果换来的是歹徒恶狠狠的捂住他的嘴,梁跃鲲惊恐极了,用力手蹬脚踹,歹徒终于烦了,举起手刀就要砍在他脖子上。情急之中,一辆电动车忽然风驰电掣一般的驶来,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唰”的一下停在歹徒前面。

    歹徒不得不停下来——这条街太他么窄了。电动车往那一横,怎么都过不去。看身材,对方是个女的,歹徒恶狠狠的叫道:“让开!不然连你一块儿绑!”

    带着头盔的女人,忽然发出了极为可怕的声音,像是恐怖片里的那些万年老妖,还是专吸人血的那种。她的声音让夕阳斜下的窄街更加恐怖,她说:“把孩子放下,我不难为你。”说完之后,她摘下了头盔。短发迎风飘扬,女人的左半边脸直到脖子上是大片烧伤的疤痕。

    那张脸和声音配在一起,效果实在是惊人的恐怖,歹徒被吓的呆了一秒,不过他好歹也是走南闯北的人贩子,马上恶狠狠的说道:“丑八怪!滚远点!”

    尹小芽阴测测的笑了,她一笑,右面倾国倾城,左面诡异恐怖。歹徒都有点头皮发麻。尹小芽轻描淡写的说:“猴子姐说,她不在外面走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想去看看她。”

    歹徒神色一凛,吞了下口水,问道:“你,你认识猴子姐?她,她不是被抓起来了吗?还盼了死刑?”尹小芽依然阴测测的笑道:“她不被抓起来……我怎么能认识她呢?”

    男人先是一怔,随后有点心虚的问道:“你……也是从里面出来的?”尹小芽依旧阴测测的笑,声音诡异又恐怖:“废话。”男人向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你范了什么事?”尹小芽继续笑,忽然踏前一步趁男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腿横扫。

    男人应声而倒,梁跃鲲也从他怀里滚了出来。尹小芽脚步不停立刻把孩子抱在怀里。才对男人说道:“杀人。”

    男人看她的样子实在有点害怕,他往后蹭了两步,尹小芽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还不跑?警察马上就来了。”说着话,警车的声音已经能听到。男人爬起来就跑,尹小芽把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见男人跑远了,尹小芽虚脱了一样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感觉有个冰凉的小手摸着她脸上凹凸不平的疤,尹小芽浑身一颤,一低头,梁跃鲲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她。尹小芽慌忙用一只手捂住脸,把梁跃鲲放在地上。使劲扒拉自己那一头“闲人马大姐”一样长的头发,低着头,背朝梁跃鲲说道:“警察马上就来了,你别乱跑,在这儿等着。”

    说完,她快走几步,捡起自己的安全帽,正要往头上戴,听到梁跃鲲好听的童音:“阿姨,你也要快点跑,别让警察抓到你。”

    尹小芽一个踉跄,扶起电动车。梁跃鲲又说道:“阿姨,你还来送风车吗?”尹小芽扶着电动车没说话,也没动。梁跃鲲低着头,很失落的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再来了。因为救了我,阿姨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吧。阿姨……在外面漂泊不好过,要不然你去自首吧。”

    尹小芽又一个踉跄,梁跃鲲忽然跑过来,抱着她一条大腿说道:“阿姨,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就说……是风车侠救了我!”尹小芽还是没忍住,她转过身来把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警车声越来越近,尹小芽知道她必须要走了。她不怕警察,她又不是真的越狱犯。但她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和警察一起出现。她不再犹豫,放开梁跃鲲,跨上电动车,开出了那辆窄窄的小巷。

    透过后视镜,梁跃鲲小小的身影越来越远。那孩子突然往前跑了两步,边跑边拢起双手朝她喊道:“风车侠,谢谢!我不会忘了你的!”

    呼号的风夹杂着稚嫩的童音,尹小芽鼻子一酸,眼泪又模糊了视线。她用力眨眨眼,把眼泪眨掉,才能努力看清前面的路。

    出了巷子,尹小芽把身上的绶带摘掉,又拐了一个弯,绕回到孩子出事的路口,远远的,警灯闪耀。尹小芽下了车,徒步走过去,看到那个人从车里下来,不避讳围观群众,急匆匆的跑过去一把将孩子抱起来。

    孩子被他抱在怀里,身体自然的与他贴合。尹小芽无声的看着,悬空的心慢慢的踏实了下来。她转回身,跨上自己的电动车,慢悠悠的开出人群。

    她骑着电动车,怀里似乎还保持着孩子留下的温度。他很好,他也很好。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

    车子一直开到公安医院,尹小芽径直上了耳鼻喉科。下班时间已过,她敲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女医生正在看书,见她进来也不惊讶,只是点点头吩咐道:“脱了衣服洗个手,先去做个雾化。然后再来找我,我给你检查下确定下期治疗方案。”

    尹小芽点点头,按照女医生的吩咐,一样一样照做。做完雾化治疗,她乖乖的躺在检查椅上,配合医生检查。女医生看了一眼就皱着眉毛说道:“不是告诉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小声说就不要喊么?你都干什么了?!”

    说完之后她看了一眼尹小芽欲言又止的样子,叹口气道:“算了,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尹小芽老老实实的点头。医生问道:“刚刚喊了吧?”尹小芽刚要有动作,医生冷冷的说:“别骗我!敢说谎,我一针戳你喉咙上!”

    尹小芽看了一眼工具台上的一次性针头,就迫于她的淫威点点头。女医生狠狠的瞪她一眼:“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你是想声带彻底不能用了是不是?!喊什么喊,什么事儿用的着你喊,不会写字啊?没有手机啊?打几个字费劲啊?”

    尹小芽捣蒜一样的点头,女医生说了半天,看她态度还不错,让她从检查台上下来,低头开着处方:“药按时吃,这次给你多加一种含片,我师傅刚研制的。每天至少含十片,一片一片含,能多含更好。还好你这次肿的不算太厉害。”

    尹小芽老老实实的听着,医生开完处方,抬头交给她,苦口婆心的劝道:“遇到什么事忍一忍,不为别的,想想你儿子,里面那么多年都熬出来了,还有什么是忍不了的?!”

    尹小芽的眼睛里范了一阵潮,她点点头。拿了处方刚要走,医生又说道:“对了,孙狱长让我告诉你,那位,又去烦她问你去哪了?孙狱长让我带话给你,人家真的是惦记你,你干嘛非要那样跟人家说?何必把自己逼的这么苦呢?”

    尹小芽只是垂着眼睛苦笑了一下,然后就打算走。医生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一声叹息。尹小芽出了门,又退了进来,哑着嗓子说道:“我再说一句话。”

    女医生瞪她一眼:“没手机啊?!打字!”尹小芽无声的“哦”了一下,摸出手机,打完字给女医生。医生接过来,见到上面写着:“转告孙狱长,猴子外面还有余党,外貌特征如下……另外他们开一辆普桑,车牌尾号4H。”

    ……

    尹小芽取了药,先往嘴里丢了一颗,然后跨上电动车慢悠悠的往家开。夜风很冷,她浑然不觉,刚才抱着那孩子,沉甸甸的,胖了好多啊。她自嘲的想,六年了,她离开的时候,他连走路都不会呢!还有,还有他,远远的望去,他好像什么都没变。

    而且,他是真的在意儿子,她能看出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毫不避讳自己的身份,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心。他在意,就好。

    回到那个混乱的小弄堂,尹小芽七拐八绕的来到一套民居前。刚下车,一个小孩从里面跑出来,一不小心撞到她身上。尹小芽弯腰把他扶起来,孩子一看到她的脸,“哇”的一声就哭开了。

    尹小芽手忙脚乱的翻口罩,刚才光顾着吓唬人,忘记口罩放哪了。正翻着呢,民居里急匆匆的走出一个女人,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她惊恐地看了尹小芽一眼,抱着孩子鞠了一躬:“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把孩子抱走。”

    尹小芽愣了一下,默默的放开了在包里翻找的手。女人见她没有反应,一面说着对不起,一面抱着孩子朝里走。边走边低声教育孩子:“别哭了!哭啥呀哭?再哭,再哭鬼阿姨晚上抓你煮了吃!以后离她远点知不知道?!她是杀人犯!谁你都敢往身边凑……别哭了!烦死了……不要命了你?哭哭哭……离她远点听见没?!”尹小芽默默的等着那对母子走远,她才走进黑漆漆的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