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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Chapter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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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器抽搐中, 大家可以隔一天再来调|教它。

    韦麟也只是穿了一件衬衣, 没有办法用外套替书书挡雨, 他用右手虚虚的环住书书, 左手挡在她头上,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往山脚下跑去。没跑出几步路来, 书书脚下踉跄,直接栽下去,韦麟这才发现她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热,他摸摸她的额头, 她发高烧了。

    他顾不的许多, 抱起书书继续往山下跑,怀中的女孩轻的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缩成一团靠在他胸前瑟瑟发抖,他忍不住抱紧了一点, 脚下加快速度。

    *

    医生例行检查了一遍, 只说是普通淋雨导致的发烧, 无甚大碍,开了寻常退烧药, 嘱咐休息一下就会好。韦麟抱着书书出了医院的门,他只知道她下榻酒店的大概方位,, 却不知道具体位置, 书书半昏半醒烧的迷迷糊糊又说不出来话, 他便索性抱着她上了出租车直接回自己那去。

    因着她淋了雨浑身都湿透了, 韦麟叫来服务生麻烦她替书书换衣服,上来的是一个梳着光滑发髻的年长女人,他自己就避到阳台上去抽烟。

    梁书书觉得口渴想喝水,可是无论怎样手脚都使不上力,像是有什么东西轻飘飘地从她的身体里逸出来,漂浮在半空嘻嘻轻笑看着她。啊,那个也是我吗,她躺在床上奇怪的想,哦,那个就是我的灵魂?她半闭着眼,可又觉得自己灵台意识无比清明,从韦麟抱她下山开始,所有的声音都在向她涌来,一切平日里听不到的细微声响如同爆|炸一样被放大几十倍,医生塞体温计时水银在汩汩流淌,路上出租车溅起的水花又落下,开关按下通电那一瞬间电流在呼叫奔跑,甚至连韦麟拨号时按下的每一个数字的回音都不同,她觉得自己脑中每一条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像吸食了迷|幻药物一样,不知疲倦的兴奋舞动,霓虹变幻五光十色,细碎的私语声充斥每一个角落。她快要爆炸。

    在这一片混乱中,她听到韦麟在和经纪人通电话。

    “韦,我替你订了明天的机票。”

    “我的休假可是还有三天才结束。”她感觉自己“听”到了韦麟在皱眉。

    “提前两天回来参加媒体见面会,澄清谣言。”经纪人一股脑的说着,“你知不知道现在狗仔都在写什么,说你吸|毒过量挂了。”他转而又疑惑的问道,“明天和两天以后有区别吗?”

    “当然有。”

    “你…你…,你先别挂。”听得电话那边似乎要挂线,经纪人又急了,“和XX的合约快到期了,有几个大厂牌想续约,我已经替你们约时间了。”

    经纪人这种擅作主张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韦麟听完这句话就挂了电话。他把电话随手一扔,眼角的余光斜斜的扫过去,服务阿姨正拿着浴袍往书书身上裹,她半裸着后背,如同一尊用大理石雕刻的塑像,一头卷发披散下来,与往日那样的明艳淡然不同,此时有了几分凌乱不羁的美,韦麟看了一眼,转过头去继续抽烟。

    他并不是能为了爱情放下一切远走天涯的风格,他的音乐和事业对他来说也同样重要,之前他已决定提前一个星期回去排练,然后经纪人又提前了两天,韦麟忍不住又往里看了一眼,书书已经被换好衣服,仍然处在昏迷之中,平日莹白透明的脸此刻浮着不正常的红晕,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就这样了。

    *

    凌晨三点,梁书书醒过来了。第一眼看见的是正靠在沙发上打字的韦麟,他居然没睡。下床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身上穿一件酒店提供的浴袍,她诧异地看向韦麟。

    韦麟第一时间发现她醒了,看见她略奇怪的表情,顿时明白了,“那个,不是我,是酒店阿姨。”

    “嗯,谢谢。”书书用手捋了下额前的头发,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

    “只是……不小心。做访问的时候从自行车上摔下去了。”似乎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梁书书还偏头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容,“是我自己太笨了,还摔到了脸。”她知道韦麟明天就要走了,矿坑迷雾重重,散发阴暗恶毒的气息,她一点都不想把他扯进来。

    “你真的没事吗?”韦麟不放心。

    “当然没事啊。”书书继续笑着,并且站起来,拎着浴袍的衣角转了一圈,“谢谢你送我回来。”

    “谢谢说的太多,你这么客气,我会觉得我们好生疏。”见她没事,韦麟也放松下来,跟她开了个小玩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劳驾帮我倒杯水吧。”

    “刚才我写了首歌,是你给我的灵感。”把水杯递给她的时候,韦麟这么说。

    他顺手拿过一旁的吉他开始弹奏起来,还没有歌词,是一些零散的旋律,那旋律悠远宁静,会让人想起清晨枝头上的玫瑰,带着第一滴露水,有着未曾开放的明艳和青涩,书书盯着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移动,韦麟盯着书书明玉般美好干净的脸。

    *

    虽然他们之前已经交换了电话号码,第二日清晨,韦麟送书书回去之前,再一次跟她确认了联系方式,并且把包括自己家庭住址,公司地址,私人email等信息全部告诉了书书。

    “想再次见到你。我就要回去了,如果失联,我也想有办法找到你。”他是这么说的。

    这两个人都不用社交网络,书书除了手机,就是一个电邮,连带着学校一起告诉了韦麟。她心里很高兴他这么说,抬起又清又亮的眼睛冲着他浅浅一笑。

    他们在书书住的酒店前告别,韦麟依依不舍地望着她进去的背景,她身形纤细,瘦而不柴,背脊总是挺得很直,走路的时候微昂着头,微卷的头发披散一直垂到腰线以下,在清晨的阳光下像一直凌空虚渡的白鹤,他总有一种她随时会飞走的感觉。

    进大堂之前,书书突然转过身来,对着韦麟笑了一笑。

    “我进去了,你也回去吧。”

    “好。”

    两个人谁都没有动,隔着空空的台阶在初升的日光里对视而笑。

    最后书书先走,一直看着她进了电梯,韦麟大笑了一下,双手撑在脑后,心情愉快的回去,他相信他们很快就能再见面。

    书书从电梯出来,看着韦麟的背影一直消失在街角,这才转身准备走。

    对面街上隐蔽的角落里突然斜出来一道人影,上去死死抱住书书的腿,她被撞的后退一步,这才发现是抢她相机的小孩,也是露亚的弟弟,那小孩双眼红肿,哭的一塌糊涂,对着书书断断续续的说话。

    书书靠着翻译器勉强听出了几句,露亚失踪了,下落不明,问她知不知道。书书内心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当初是她帮阿加送了信的。她摸摸小孩的头,告诉他露亚和阿加在一起,叫他不用担心。

    小孩听了这句话却哭的更厉害了,抹了一下眼泪还要说些什么,大堂保安已经出来训斥他不要纠缠客人,并把他拉开了。小孩也不再说话,就这样一路哭着跑走了。

    书书心下有些难过,想着先回补觉,下午去露亚家解释。

    *

    半睡半醒之间,她再次听到了那些声音,从这个世界隐藏的阴暗角落里铺天盖地的涌来,叽叽喳喳杂乱无章。

    “好吵。”她听见自己这么说。

    “高烧不退,快送去医院。”她听见还有人在这么说,谁要去医院?

    她“听”见大堂经理,同组一起田野调查的同学,还有安德利,全都站在一边,手忙脚乱的打着急救热线。

    “那天下午我因为突发高烧,再次陷入昏迷。”很久之后,书书的私人田野笔记上是这么记载的。

    “那当然,你看他们多帅啊。”秦薇表示肯定,并示意书书过来看,“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美色和美食更能慰藉人心的吗?”

    书书一边绑着裙带的蝴蝶结,一边过去看屏幕,华美妖艳的主唱,半裸上身的贝斯手,还有同样半裸的鼓手,背对观众只露了个背影的吉他手。“他们叫什么?”书书随口问了一句。

    “白日梦。”

    屏幕上的吉他手正好转过身来,划掉最后一个音符,把弹片扔出去,镜头给了他特写,一双冷漠又讥诮的眼睛。书书也在此时整理完毕,分手也要无懈可击。

    在还没见到傅城之前,就先遇见了不想见的人,傅城的前女友,祁玉。

    在寝室楼下碰见她时,书书是想假装没看见,直接绕路过去的,祁玉却不偏不倚地朝她走过来。梁书书在脑中叹气,她不是脾气暴躁的人,性格也有点温温的,哪怕此时见到前世跟她未婚夫有一腿,间接害死她的凶手之一,也只想视而不见,毕竟以后不会有任何交集,不值得为此生气也不想浪费时间。

    但是祁玉却不这么想,隔着老远她就看见梁书书了,书书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纤细高挑,浓黑的秀发,皮肤白的要反光,想让人忽视也很难。前男友的现任比自己漂亮,说不清是出于嫉妒还是自卑,她抬着下巴挺着胸对着梁书书,“喂!”

    这个动作有点滑稽,因为梁书书身高169,她穿了高跟鞋,也没有书书高。

    书书微笑,并不开口。

    祁玉内心小小地不安了下,眼前的梁书书似乎和她所了解的温婉内敛有些不一样,面前的人对着她温柔的笑,笑容里面有锋利的光芒一闪而过。

    身高优势可以让梁书书居高临下的看着祁玉,客观来说,她长的不错,胸大且善于展现自己的优势,在大家都还是学生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些成熟女人的媚感。

    沉默让祁玉烦躁,于是她继续说道:“我的运筹学笔记还在傅城手里,你让他什么时候还给我啊。”她有些得意地盯着梁书书,希望从那上面看出一点失落之意。

    她未能如愿,因为梁书书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祁玉内心愈加地烦躁,连带着她的脸也有些张牙舞爪 ,她开始更加刻薄地说话:“我们昨天一起喝酒,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其实昨天只是论文小组的聚会,她和傅城是同班同学,虽然分手之后她有点耿耿于怀,但这个时候他们还真没什么,傅城背叛书书跟她旧情复燃也是好几年以后的事,可就是因为那一点点不甘心和蠢蠢欲动,她也不想让梁书书开心,女人才最了解女人啊,知道暗示些什么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刺伤对方。

    可惜这一招对梁书书没用,死过一回她觉得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了,书书歪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祁玉,心说这无聊游戏真的够了吧,于是她用一贯的温柔语气说道:“那就祝你们天长地久吧。”

    和傅城约在校外咖啡馆,书书到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了。

    “你怎么才来啊。”傅城懒散地歪在椅子里,向她招手示意。都说恋爱这种事,时间久了,女人会陷进去,男人会抽身。书书想这大概是有道理的,就像上辈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约会从一开始的他等她,变成了她等他,且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

    梁书书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对面那张脸,这还是回校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个子高,年轻有活力,篮球打得好,尤其会哄女孩子,属于学生时代那种大多数女孩都会喜欢的类型。

    “傅城?”梁书书斟酌用词。

    “嗯?有事?”傅城疑惑地抬头,在他的印象里书书很少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

    “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傅城闻言差点将口中的咖啡喷出来:“你怎么回事啊?”

    “傅城,我说分手,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梁书书索性又重复了一遍。

    她说话的语气不容置疑,傅城看到她认真严肃的表情,终于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为什么?”他不死心。

    “没有为什么,约你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们正式分手吧。”她的感情,也要她自己亲手来画一个句号。

    “你喜欢上别人了?”傅城急道:“你实习的时候喜欢上别人了对不对?”

    书书白了他一眼,并不打算回答这个无聊的问题,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她站起身,被傅城一把抓住手腕,傅城“嚯”的一下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嚷道:“你说清楚,为什么分手?”

    他个子高声音又大,吼的中气十足,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全被吸引过来。梁书书不习惯这种被人围观看戏的场面,她试着掰开傅城拽着她的手:“你先放开我。”

    “书书,是我做错什么事了吗?”出乎意料地,傅城居然乖乖放开她,他坐回去椅子里,颓然地望着她。

    梁书书看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突然软了一下,他们之间是真的喜欢过,真的爱过,她也重新坐回去,沉默不语。如果她告诉傅城,六年之后,我们会准备结婚,结婚前夕你出轨了,我伤心欲绝出车祸了,我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这个是重生回来的。傅城一定会以为她疯了吧,毕竟连她自己有些时候也都不敢相信。

    她想到一个笑话,说的是丈夫结婚之后,告诉妻子每天在公司加班,其实不是在打桌球就是在玩扫雷游戏。如果不分手,大概这就是她和傅城的未来。悲剧的感情一次就够了,好不容易重生回来,她也不是来叙旧情的。

    她咬咬牙,再次开口:“傅城,分手吧,我要出国了。”

    傅城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梁书书,他一直都觉得,就算要分手,也会是他先开口,毕竟是这么温顺的女孩。她无疑是美的,从前她有些呆板,说话总是一本正经,从贵州回来之后就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哪,就像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泛起涟漪,她整个人都有了一种波光凝动的神采。

    傅城望着梁书书离开的背影,她微昂着下巴,背脊挺得笔直,女孩的碎花百褶裙下面,是一双纤细的小腿,夕阳透过咖啡馆的玻璃洒进来,她整个人就像一只轻盈的白鹤,不甘和不舍两种情绪在他心中交错,如同被倒进反应池里的酸碱液,咕嘟嘟地冒起一串气泡,逼着他狠狠攥紧了拳头。

    梁书书回寝室时,秦薇还蹲在那里,她同时开着笔记本和ipad,手里还握着手机,全神贯注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捣鼓什么。书书去给自己泡了杯香草咖啡,在自己熟悉的气味里凝神坐下来。香草是她最喜欢的口味,香草冰淇淋,香草汽水,香草糖果,所有和香草有关的她都喜欢。

    她想着过两天去医院里做个全身检查,这具重生回来的身体总是感到疲惫,嗜睡,时不时出现的幻听让她有些疑神疑鬼。

    “啊,我抢到了,抢到了!”秦薇大声尖叫打断书书的沉思,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幅欣喜若狂的样子,跑过来抓着书书,“我抢到票了。”

    “你不是上个星期就抢到票了吗?”书书记得秦薇不久前也这么激动过一次。

    “那不同啊,之前是内场前十的票。”秦薇挥舞着手机,“我这次抢到内场第三排了。”

    “哦,那很贵吧。”书书随口说道。在她眼里,秦薇永远活力十足情绪高涨,仿佛一台能量永不枯竭的永动机。秦薇自己的说法是,那都是追星的缘故,因为那是信仰啊,遥远的,从不让你失望的信仰和力量所在。梁书书觉得自己不太理解秦薇这样的“追星狗”,但她有点羡慕秦薇。

    “在真爱面前,钱算什么!”秦薇满脸的正义凛然,眼中神采奕奕:“单身追星狗的寂寞你这种恋爱的人不懂啦。”

    “我现在也是单身狗了。”

    “什么?”秦薇大惊,书书和傅城一直是她眼里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管是身高长相还是性格背景,都很般配。“你们怎么会分啊,我一直以为你们毕业就会直接结婚的。”

    书书听她这么说,面上神情不变,却突然瞟到桌子上叠着的一份文件,不动声色的岔开话题:“这是什么?”

    “你出去那会指导员送过来的,还没看呢。”秦薇看她不想谈论分手的事,所以也不多问。

    那份文件,是一个本校和霍佩尔大学合作的人类学项目,有两个项目试点,一个在大西洋的艾尔岛,一个在南太平洋的勒加岛,今年是试验的第一年。她快速地扫了一遍那几页纸,内心便做出决定。

    按照前一世的发展轨迹,在大学毕业之后,她就跟着傅城去了另外一个城市,因为那时候傅城的工作已经尘埃落定且前景良好。她放弃自己的所学和专长,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当了一个it公司的小白领,每日挤地铁上下班,工作笑脸迎人,一个月有几天通宵加班,她累得像条狗,活得小心谨慎又庸庸碌碌,最后感情|事业双双败北。

    其实她一直的理想都是做个学术女啊,宅在书堆和图书馆里过日子才是她喜欢的。

    她读的民俗学这个专业,不转行的话几乎找不到工作,然而毕业就得失业,想要深造最好去国外。她学分绩点尚可,学校也是985的名校,但却没有能特别拿得出手的田野报告,申请国外名校不算十拿九稳,要是有足够份量的田野经历会好很多。那两个项目,一个偏重于宗教民俗,一个偏重于多民族融合,她决定去艾尔岛,因为听闻那边盛行萨满教,他们的历史里也有些灵魂重生类的传说。

    秦薇在一旁看着梁书书微皱眉头,良久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因为分手的事在伤心,在她眼里,自己的好朋友梁书书温柔善良,美丽大方,所以一定是傅城做了了不得的事,她一拍桌子,“书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不退票了,你跟我去看演唱会吧。”

    梁书书愕然。

    梁书书面无表情地看完这一切。

    傅城盯着她那张此刻看不出情绪的脸,努力想从上面找出一星半点的惊喜或者兴奋,但他失败了,他没有找到一丝一毫可以泄露女孩内心的线索。

    围观群众不知内情,只当又是一桩表白事件,成了也是件校园美谈,于是齐齐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书书眼角的余光瞥着地上的蜡烛,半低着头,沉默不语,傅城突然觉得此刻自己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而他,原本是志在必得的。

    在傅城对于她的沉默就要绝望之际,她的肩膀轻微地往后挺了一下,抬起头而后对着他礼貌地欠了欠身,“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们已经分手了,祝你幸福。”

    她偶尔会梦到车祸的那一霎那,似心脏被捏住的钝痛和窒息感会让她骤醒。她不恨傅城,虽然这个人背叛了他们的爱情,他喜欢她的温顺最后又嫌弃她的温顺,他带给过她难以言明的痛苦和羞辱,但也给过她转瞬即逝的幸福和欢乐,即便那是海市蜃楼。她不想让任何人难堪,也不想委屈自己。

    就让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归上帝吧。

    她动作轻盈却又坚定地转身离开,围观群众目瞪口呆,快回来,这剧情演错了啊。傅城愣在当场,他的女孩,那个会在他凑过去说话就会脸红的女孩,为会了跟他约会在38°的天气里洗好头发出门的女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变成了这么干脆决绝的人。又或者他其实从不曾真正了解过她。他听见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胸腔中慢慢碎掉,他想他大概是失去她了。

    秦薇在同一天先后跟一对分手的恋人喝酒,书书不接电话,而她正忙着花痴又被傅城烦的不行,于是很不耐烦地对着电话吼,“你给我等着。”

    最终是三个人一起诡异地杀到校外酒吧去喝酒,说是三个人,因为还有一个傅城同寝室的哥们,大概他也没被傅城少抱怨。

    傅城喝的多了,眯着双眼,整个人都趴在吧台上,抱得酒瓶喃喃自语:“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说分就分,其实她固执的很,一点都不可爱。”

    秦薇心中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她不可爱那你现在这死缠烂打是要干嘛呢。她不知道他们分手的内情,无奈两人都是她的朋友,此刻需要有人要来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她和另外那哥们对视一眼,彼此用眼神推辞一番,最后秦薇无奈开口:“书书要参加艾尔岛的项目,她要去国外读书,可能是不想异国恋吧。”最后,她又故作经验的补充了一句,“感情是没办法强求的。”如果强求就能梦想成真,她现在会立马抛下这群人飞奔去地球另一端找她的白日梦。

    傅城醉了,趴在桌子上看起来是睡着了,秦薇抬头又看见对面的哥们视线专注地看着她,这都是些什么鬼啊,她内心哀嚎。

    此后傅城再也没来找过书书,大概是想清楚了。书书拿着项目申请去找系主任的时候,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看起来有人,她想着过一会再来,转身离开之际,听到了另外一个人在说话:“主任,我是真心想去的,我对田野事业有无穷的热爱和决心。”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了,她都已经迈出步子了,又挪回来。

    “这也不是不行,但你又不是人文专业的,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去?”是主任的声音。

    “我自小就向往田野调查,毕业以后就很难有这样的机会了,我不想错过。”说的冠冕堂皇,是……傅城在说话。

    “我申请去艾尔岛。”

    这个和霍尔德大学合作的项目除了针对于本专业的学生外,还开放了一部分体验名额,提供给那些自称田野爱好者的人,这些人通常去过一次现场,就会认清枯燥无趣的现实,而后他们需要一些时间来承认自己不过是叶公好龙。但是梁书书从来不知道傅城还有这个爱好,他对她的专业一贯理解肤浅,从认识之初就很无所谓地觉得都是些装神弄鬼。

    梁书书看了一眼自己要上交的资料,上面清晰地写着她的项目地址,艾尔岛,她轻轻转身离开。

    *

    她回到寝室的时候,看见秦薇眼眶红肿,像是哭过。书书诧异不解,秦薇乐观开朗,同学四年,还从未见她哭过。

    秦薇抽抽噎噎地对着她说道,“白日梦乐队出车祸了。”她心中就狠狠咯噔一下。

    乐队一行四人在餐厅和友人用餐完毕,返城途中撞到了路边的歪脖子柳树,驾驶座的鼓手和副驾驶的贝斯手受了伤,其余人无恙。虽然当时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她还努力安慰了秦薇一会,然而一直到下午,书书在图书馆写论文时,还心神不宁地想着秦薇的那句话,车祸,出车祸了。面前的显示屏上,是一小时才写了100字的论文。

    在检索论文资料的间隙,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另外开了一个搜索引擎。有着纤细手指的少女在键盘上输入一行字母,Daydreaming,瞬间就有几千万条关于乐队的记录呈现在她面前。她看了一下最新的新闻报道,因为成员受伤,他们的巡演暂时搁置了。有一些不太好的舆论声音,怀疑鼓手酒驾,也有人怀疑他们当时嗑|药了。

    在关掉网页之前,她在无数的信息中看到这么一条,日期是那次演唱会后不久,配图是他一贯漫不经心的懒散笑容,他说,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漂亮女孩子摔倒在自己面前。

    她把这条消息看了两遍,最后点开韦麟的个人词条。单亲,6岁父母离异,被祖母养大,12岁组乐队,16岁出道,会多种乐器,有过很多女朋友。这个词条的编纂人似乎是为了证明这些话语的正确性,还贴心地配了一些他搂着各色女孩的亲密照片。

    在关上电脑前的那一刻她想,这个人好像无时无刻都在嘲笑,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无声又讥讽的笑意。

    *

    与此同时,隔着茫茫太平洋,在这个世界另一端的韦麟,此刻正心不在焉地在享用他的早餐,这个人似笑非笑地喝着一杯薰衣草红茶,随手把酒店和早餐一起送上来的报纸扔在一边,报纸封面是硕大的乐队四人照片,标题显示“当红摇滚乐队白日梦即将解散?”

    “第68次了。”他轻笑。

    八卦小报第68次造谣他们要解散了。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标榜个性,但大众对于一只年纪尚轻就获得如此巨大成功的乐队却并没有那么宽容,舆论环境从他们出道开始就不太好。乐队解散的传闻在出道两年后开始甚嚣尘上,每一次的巡演都让谣言不攻自破,而后是更加匪夷所思的传闻卷土重来。这次尤甚。

    他的私人生活也并没有好上多少。小报们无孔不入疯狂追逐他的一举一动,从幼儿园跟小朋友打架到高中会考毕业成绩,从他昨天穿了什么衣服到他今天晚饭吃了什么,所有的一切被刻意放大无数倍以扭曲的姿态呈现在公众面前,他有过一些在夜店被拍到的喝酒照片,但也仅此而以,然而伴随这些照片的是另外一些他根本不认识却被冠以他女朋友之名的女孩,他的人生里陡然出现了很多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前所未闻的人和事,可是每一条新闻都信誓旦旦的说和他有关系。

    “韦,你不如去休个假吧。”经纪人专注地在ipad上研究各色旅游路线。乐队四人之中,最光鲜亮丽每每以华美妆容闪亮登场的主唱其实是个二次元宅,不发专的时候完全是隐居状态,贝斯手和鼓手住在另外一个城市,他却和经纪人碰巧在另一座城市,是以经纪人每每联系不到乐队另外三人时,就毫不客气的来骚扰他。

    “反正现在也没办法巡演,机会难得啊。”经纪人把Pad递给韦麟,上面已经显示多个度假地址。主唱隐居了找不到人,鼓手和贝司手在家养病,剩下他一个对着面目可憎的经纪人。于是他接受了这份好意,漫不经心地在上面随手指了个地方,就这吧。

    勒加岛,南太平洋上的明珠,以浓郁民族风情和优美风景著称的文化古迹。他要去的是这里。

    *

    第二天,梁书书再次去找系主任提交申请报告。她去的时候主任正在办公室喝茶,书书把自己的报告递上去,“你的专业方向不是宗教民俗吗,怎么想去勒加岛了?”主任随意翻了两下,和蔼地问她。

    “这次毕业论文的方向就是多民族融合,所以觉得去那里更合适。”

    “也行,也挺合适的。”

    离开的时候她看见主任桌上的一摞文件,最上面是同样一份项目申请,傅城,艾尔岛。

    “是怎么回事你不比我清楚吗?”对方根本没打算放她走,所以此时她也不在乎了。

    “那我们只能拿你当小偷处置了,小姐,不好意思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从后面出来两个魁梧的男人,一左一右的拧着梁书书的胳膊,把她往后拖。她现在心里面又惊又怕,觉得一切都到尽头了,想着一切都算了,又有点不甘心,那一点点的不甘心似一簇燎原之火,燃起她心里剩余的一点期盼。

    这个重生回来的人生现在还是一事无成呢,她有一些想做的事,也有一些想见的人,还有一些想重现的风景,比如那一轮溶溶月色和五色流溢的烟火。

    她用尽全部力气甩开手,跟豁出去一样挣扎着喊出来:“别拖着我,想干什么直说吧。”

    那个男人挥了挥手,旁边拽着她的人就松手了,男人阴冷的声音传过来:“小姐,你挺有胆量的,就是有些愚蠢。”

    气氛骤然间紧张起来,空气似乎一触即发,书书趁着这个机会,往后退了一点,脱离那两个人的掌控范围。

    从后面再次进来一个仆妇,手里端着一个托盘,面无表情的走到她面前,书书被人按着坐下去,被强制性的把胳膊拽出来放在桌子上。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托盘里放着一只注射器,里面有些透明液体。她猜测到接下来的事情了,陡然开始害怕起来,仆妇拿着针管上前,她手臂上细小的蓝色血管清晰可见,针头一寸一寸的往下,慢点靠近她的血管。

    “不用担心,之后你就会觉得很美妙。”男人脸上带着残忍又满足的笑意打量梁书书,像是在看一只垂死羔羊在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