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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黄濑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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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绫濑千秋盯着墓碑上的字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就在地动山摇的那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世界很奇怪,每个人都知道人会死,可没人告诉你怎样面对死亡。

    童话里说,人死后灵魂会变成鸟,飞向天神所在的地方。

    但还有一种说法,人根本到不了天堂,因为人死后,灵魂会飞向天空,但在碰到云彩的一刹那,就会变成雨落下来。

    然而绫濑千秋发现,这些虚无缥缈的说法都是不对的。至少对于她而言,她以一种特殊的形式存在于世间。

    或许这只是一个美丽而痛苦的意外,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火葬场被火化,她伸出手拥抱哭得昏天黑地的母亲,然而手却穿过了她单薄的身体,触碰到的仅是一片虚无。

    她一直呆着母亲的身边,看着她每天空洞的眼神,日益消瘦的面容,心痛却无能为力。

    父亲生死未卜,女儿意外身亡,失去了世界上最爱之人,没有精神支柱,刚步入中年的妇女终是迈出了最后一步。

    等人发现之时,母亲的尸体早已僵化。

    奈良是一个安宁的小城市,尽管是她的老家,但是失去了双亲的她在这里找不到半点归宿。

    千秋抬头仰望蓝天,内心的不甘愈来愈浓。

    就如同含苞待放的花突然就凋零了。

    她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过,没有完成学业,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做自己喜欢的工作……

    还有,直到最后一刻,她都没有把深藏于心的爱慕说给他听。

    街头的小店传来流行歌曲,那是她喜欢的某个少女组合的歌,甜美的歌词如今听起来异常刺耳。

    “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就算呼吸已渐渐困难

    也不会停止下来”

    如果真的喜欢的话,那么就在远处看着他吧。

    也许这便是她如今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意义。

    于是她乘上了前往东京都的火车,开始了自己的追寻之旅。

    黄濑凉太现在已经步入国中,就读于帝光中学。

    远远看着那抹明亮的金色身影,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时隔一年,她终于见到了他。如今的他与记忆中差别不小,超过一米七的个子,愈发俊俏的五官,还有那灿烂而迷人的笑容,令无数人为之心动。

    看着他周围围满的女生,千秋心里有股莫名的情愫潜滋暗长。

    有一种“我家竹马就是那么帅气逼人”的骄傲感,有一种“家有吾儿初长成”的欣慰感,但同时也有一种“为什么我不能成为那些女生其中一员”的失落感。

    还有一种“我能看到你,你却不能看到我”的痛苦。

    这大概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吧。她每天跟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喜怒哀乐,却只能冷眼旁观。

    瞧见他灿烂的笑容,但从小一起长大的千秋觉得,他并不快乐。

    黄濑凉太是个天才,这一点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显现出来。足球,网球,排球,接触每一样运动后都能非常快速地打败社团里最厉害的人,从而慢慢产生了对生活的无聊感,渐渐失去了那颗本该活力十足的青春之心。

    在千秋焦急之时,黄濑终于找到了目标——篮球。

    而且在这未知的领域愈陷愈深的同时,他也收获了美好而真挚的友谊。

    千秋为他感到高兴的同时,也羡慕着那群人,尤其是青峰大辉和桃井五月。同样是青梅竹马,虽然还没有擦出爱情的火花,但是全世界都知道两人的相互关心,至少他们可以天天腻在一起。

    “说起来,我也有个青梅竹马哦。”在某天放学回家,看到桃井和青峰大闹时,黄濑在一旁笑着说。

    “诶?还是第一次听小黄说呢,她在帝光么?”桃井五月顿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偏着头询问道。

    “不在呢。”

    “诶,那她现在在哪里呢?”

    “不知道,”黄濑摇了摇头,神色似乎有些落寞,“我把她弄丢了。”

    “哈?黄濑你又发什么神经,”青峰似乎有些不屑,“弄丢了找回来不就完了。”

    “小青峰说得倒是简单。”黄濑再次恢复了那张微笑的脸,似乎前一秒的失神只是他人的错觉,之后任凭他人怎么询问他都打太极。

    我其实就在你身边呢。

    千秋伸出手,企图抓住那抹亮色,然而五指合拢后唯有空气。

    后来她目睹了不少为了黄濑凉太争风吃醋而引发的女生之间的战争。

    她感到悲哀的同时,却愈发地理解了那些疯狂的女生的做法。

    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不愿意让别人得到。

    不知何时,千秋的心里充斥着这样阴暗得让自己唾弃的想法。

    爱情如同玫瑰花,看似美丽实际带刺。如果真正喜欢一个人,必然会存在对他的占有欲。然而这样的欲望一旦超出了额度,人心便会变得扭曲不堪。

    看到黄濑身旁越来越多的女生,尽管知道他没有将心思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是那官方的笑容却格外刺眼。

    这是属于黄濑凉太残忍的温柔。表面上对谁都彬彬有礼,温柔得让人流泪,发疯似的喜欢上他。他不会拒绝你的好意,然而实际上你却从未与他真正靠近过。

    但是千秋却羡慕着这些能呆在他身边的女孩。

    至少他的眼眸中可以倒映出她们的身影啊,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秒。

    怨念累积到一定的程度,浓密的黑色雾气渐渐蒙蔽了她的双眼。

    第一次使坏是将一个接近黄濑的女生关在厕所里。放学后的女厕所人本就少得可怜,些许是那个人亦引起了很多女生的公愤,无论她怎样呼救,所有路过的人都置若罔闻。最后看着她被打扫清洁的阿姨救出,那泪流满面的模样,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了对自己的厌恶。

    她何时变得如此狠毒?这又与那些偏执的黄濑后援团有什么区别呢?

    她不断抑制着内心冒出的黑暗怨念气息,然而后来还是朝黄濑初中最后一个同桌推下了花盆。

    推出去的那一秒她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好在女生敏捷地躲开,她凝视着那副冷静的面容,然后她看到对方与她的视线相对。

    难道她看得到我?!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抱着好奇,更多是愧疚的心思,她开始渐渐注意到这个女生。她发现她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呆,顺着视线望去,她赫然发现那里有着与她相同的不明物体。

    一次倒也罢了,次数多了,她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决定孤注一掷。

    在女生的住宿门口,对方果然发现了她的存在。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够看到她!!

    她哭着求她帮忙,不出意外地遭到了她的拒绝。

    是呢,毕竟她是差点让她受伤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反过来帮助她呢?但是她深刻明白,如果没有她的帮助,她大概便永远只能作为一缕孤魂,最后缥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坚持跟在她身旁多日后,女生终是叹了口气。

    “穿上这件衣服,你就可以恢复人体,”女生将一件普通的衣服递给了她,“不过有时效性。”

    “谢谢,”她低着头,紧紧攥着衣服。

    “你要想好,”七夜顿了顿,“这就跟伊卡洛斯的翅膀一样。”

    “嗯。”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此时的她像带上了一双伊卡洛斯的翅膀,而黄濑凉太于她而言就是那散发着光与热的太阳,她与他靠得越近,那一双用蜡所铸成的翅膀越容易融化。

    她想要离他更近更近一点,哪怕最后被摔得粉骨碎身。

    不过她在喜极而泣的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笼罩于心房,“为什么要帮助我呢?我明明……”明明伤害过你。

    “如果我遇到了困难,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助我解决,但是他却拒绝了,我大概会绝望吧。”女生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千秋却感觉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哀伤。

    她能感受到,对方平静的外表下满是伤口;看似冷漠的外表,却有一颗异常敏感的心。

    在衣服失效之后,她再次游荡到了七夜的住宿。

    尽管只是呆了不过一月,但她却贪恋上了这份温暖。这么多年的漂泊,在她无家可归之时,终于有人对她说一句“欢迎回来”。

    尽管她最终都没能够完全了解她,但她知道她是一个温柔的人,大概就够了吧。

    “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呢。”她低头喃喃道。

    原本计划是一定要对黄濑凉太说出自己的心情,然而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说出口。

    “所以还要再见他一次么?”七夜倒没有抱怨,只是平静地询问。

    “算了吧,总觉得一开始去招惹他就是一个错误呢。”

    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她喜欢他,却给不了他想要的陪伴。她已经自私过一回了,就不要再任性下去。

    “果然人都是说别人一套,而自己做却是另一套。”七夜放下了手中的书,将头转向她。

    “如果你觉得你不说,他就可以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你也可以安心离去,那就这样吧。”

    千秋望向七夜,那双平静的黑眸中隐藏着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