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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自由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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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后出事,牵连最大的莫过于世子亥,因殿上他为王后求情,南楚王将他禁足府中,不得与人来往。一日而已,高德府自往日的热闹成了冷清,平时华丽大开的府门,禁闭不开。

    钟紫烟是同父亲钟鸿海一起来的,抬眼望去,华贵的世子府,有着不匹配的萧条。偷偷打量一眼身边的父亲,满目凌厉,周身不郁,她懂事地沉默着,一路跟着他走进正殿。

    “滚,都给我滚!”

    怒吼伴随着瓷器碎裂的声响,钟紫烟眉头微蹙,不自觉地低呼出声:“表哥!”

    钟鸿海冷冽的一个眼神过来,钟紫烟一惊,颔首低眉地嘴紧了嘴。

    “砰”,华丽的大门被钟鸿海用力推开,门框撞在墙面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钟紫烟颤了一下,头低得更低。

    俞承亥显然也吓了一跳:“哪个不要命的!”他怒骂着,直接将手中的酒壶砸了过来。

    钟鸿海眉宇拢起,身手极佳地错身躲开,然而,他忘了身后文弱的女儿。酒壶重重砸在钟紫烟的手臂上,她闷疼地叫了一声。

    钟鸿海转头,看了眼脸色发白的她,又看了眼碎了一地的瓷片:“没用。”冷漠地丢下这句话,钟鸿海大步迈入主殿。

    因那两个字,钟紫烟的脸色比被砸时还要白。抿了抿下唇,她忍着手臂上的疼痛,面色沉静地踏入主殿。

    那个酒壶砸出去的同时,俞承亥看清了来人,可为时已晚,他亲眼目睹那酒壶砸在表妹身上,以及舅舅对她的冷漠。“舅舅。”俞承亥起身唤道,声音含着少有的忌惮。

    钟鸿海鄙夷地扫了他一眼,冷笑道:“怎么不喝了?”

    俞承亥垂下头,闷声不吭。整个南楚国,能让他害怕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的父亲,南楚王俞允烨,一个便是他的舅舅,当初丞相钟鸿海。

    见他不语,钟鸿海犀利地瞪着他,问道:“你母后被人陷害幽禁在宫中,你倒好,不想着怎么救她,反在这儿醉生梦死!”

    “亥儿只是心烦,喝了几杯酒。”俞承亥解释道。

    钟鸿海抬手一巴掌就过去了,狠狠地,落在他的左脸上,生疼生疼的。“我们钟家怎么尽出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你母后是,你也是!”钟鸿海怒道,这两日,他为了王后的事跑里跑外,动用不少关系才稳住皇上,保住王后性命,但同时,也导致了他与南楚王关系的恶化。

    俞承亥不敢吭声,哪怕心里有着满满的火气。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钟鸿海解气许多,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坐吧。”

    俞承亥这才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丝毫没有平日的桀骜。

    钟鸿海瞥了眼身边的女儿,淡漠道:“你也坐吧。”

    “是,父亲。”钟紫烟乖巧道,在一旁坐下,臀部却只挨着椅子三分之一,也是拘谨。

    “王后这事,你怎么看?”钟鸿海问道,话是对俞承亥说的。

    “定是有人陷害母后!一举两得!”

    “一举两得?”钟鸿海冷笑一声,反问道:“你倒说说,怎么个两得法?”

    “毒死佟夫人,陷害王后!”俞承亥道,猛然站了起来:“一定是戚夫人所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以为戚夫人有这胆量和这本事?”钟鸿海嗤了一声。

    俞承亥恍然地坐了回来:“不然是...”

    “我问你,佟夫人死了吗?”钟鸿海一针见血道。

    俞承亥一愣,有些不确定:“舅舅的意思是...是佟夫人自导自演?”

    “她前脚毒发,后脚便来了个民间神医,这也太巧了吧。”钟鸿海冷笑道。

    “可那毒真切猛烈,哪怕吃了解药...”顿了顿,俞承亥不确定道:“佟夫人在想对付母后,也不会拿命来赌吧。”

    “呵,这女人可比你狠得多。”钟鸿海道,似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眼眸中聚起浓浓戾气。

    “舅舅?”见他沉默许久,俞承亥试探地叫道。

    钟鸿海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冷然道:“我今日来寻你,是来帮你的。”

    “舅舅有方法了?”俞承亥惊喜道。

    钟鸿海却转向一直沉默的钟紫烟:“此事交给你了,好生处理。”

    钟紫烟起身蹲了下去:“谨遵父命。”

    皇城之事很快传到俞锦凡耳中,听闻母妃中毒,她的第一反应并非担忧,而是悲伤。她的母妃待别人残忍,对自己,亦然。

    为达目的不折手段!她自小如此教自己,也确是如此做了。

    “世子安心,夫人修养几日便会无碍。”敏赫在旁道,只以为她是担心佟夫人的身体。

    俞锦凡恍然地点了下头,心里却依然悲伤。

    敏赫虽然开心王后被幽禁的,但见她如此脸色,不再提及此事。出门煮水的功夫,敏赫见沈蕊从训练场回来,犹豫一番,还是迎了过去。

    平日嫌弃自己的人主动热情,沈蕊眉头一蹙,不等她开口,问道:“世子怎么了?”

    敏赫一愣,心下欣慰地点了点头,只说道:“世子母妃出了些事,世子担忧,心情欠佳。”

    俞锦凡一听,便把自己手上的盔甲脱下,直接丢给她:“给碧町。”她说道,头也不回往主帐跑去。

    敏赫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盔甲,又看了眼面前副帐,走了过去。

    副帐内,蔓昭在屏风后沐浴,碧町坐在桌前帮她看着,听到门外动静,不等帘子掀开,她率先走了出去。

    手刚靠到帘子处,帐帘兀自打开,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相隔不到一尺。敏赫眨了眨眼,并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对方吓了一跳,慌乱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两人距离。“我有那么可怕吗?”敏赫郁闷道,有些不爽她这避如蛇蝎的态度。

    碧町脸上有几分尴尬,努力恢复镇定地问道:“有事?”

    敏赫直接把手上的盔甲丢给她,傲慢地扬起下颌:“沈蕊让我给你的。”

    碧町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盔甲,心知她是去了哪儿,心里不免有些难过,连着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敏赫莫名于她突然的忧郁,随口道:“你怎么了?”

    碧町不想她发现什么,垂下脑袋不让人看清脸上的神色,淡漠道:“若没有其他事,不送。”

    敏赫讨厌极了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劲气,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碧町根本没理会她,一双眼睛,只是望着手中的盔甲,而心思,都在盔甲主人的身上。

    主帐内,沈蕊坐在俞锦凡对面,没有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主动说话,而是安静地在旁看着,陪着。

    好几次,俞锦凡抬头看她,目光落在她柔情的眼眸里,烦乱的心,渐渐安定。“你有话和我说?”许久,俞锦凡问道。

    沈蕊撑着下巴微笑了一下,反问道:“不对,该是你有话和我说?”

    俞锦凡愣了一下,垂下眸子道:“敏赫告诉你的?”

    “她只说你心情不好。”

    “我确实心情不好。”俞锦凡难得诚实道,停顿了一下,她突然问道:“南慕,你母亲是个怎样的女人?”

    提及母亲,沈蕊不自觉脸上浮现骄傲的笑:“我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子。”

    温柔?俞锦凡想到了母妃,她人眼中无限温柔的女子,可在她眼里...无情,狠辣。抬头看了眼沈蕊,她脸上的神色那样自然,那样幸福,想来她的母亲是真的很好吧,俞锦凡有些羡慕。

    许久,俞锦凡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笔放下,正色问道:“南慕,你羡慕我吗?”

    沈蕊愣了一下,不明所以道:“为何要羡慕你?”

    俞锦凡望向远去,沉沉道:“我一生下来便是人中龙凤,衣食无忧...”

    “不羡慕。”沈蕊想也不想道。

    俞锦凡有些意外地看她,反问道:“为何?”

    “富贵可贵,自由更难。”沈蕊淡淡地说出这八个字。

    八个字,也正直戳俞锦凡心口。“南慕,我真羡慕你。”半晌,俞锦凡说道。

    沈蕊出口便后悔了自己的话,她望着面色沉静的俞锦凡,有着不好的预感。果然——

    “你可以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而我,有既定的路要走。”轻叹一声,她说:“我们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俞锦凡!”沈蕊喊道。

    俞锦凡却不看她,手撑着头,目视地面:“你走吧,我倦了。”

    “倦了是吧?”沈蕊轻哼,起身绕到她旁边坐下,不容拒绝的将人揽到怀里:“睡吧,我陪着你。”

    “何必呢?”俞锦凡睁开眼看她,眼里带着无尽的迷茫已经无望。

    沈蕊莫名地有些生气,抬手一巴掌落在她屁股上:“睡觉!”

    尊贵的屁股第一次挨了打,俞锦凡哭笑不得,略带孩子气地瞪了她一眼,乖乖地闭眼趴在她怀里。

    沈蕊疼惜地摸着她柔顺的发,垂下头,在她耳边低语道:“自由难得,你更珍贵。”

    俞锦凡身子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藏在她怀中的嘴角,若有若无地扬起了浅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