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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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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渴望变得赤/裸直白之际,反而叫人生不出半点厌烦的意思。嬴荧玉灿灿星眸,疲惫却又撑起了一番炽热,玄绫看着便觉得赧然,真想那块布巾遮了嬴荧玉这双明眸。

    你也说不清是心软,亦或根本就是欣喜,玄绫还是温柔地一点点掰开窝窝饼,放入嬴荧玉的口中。嬴荧玉边吃竟边露出温情脉脉又露骨直白的笑意,叫人心跳加速,像是被惊雷击中了一般,南枝又觉芳心动。

    一顿早膳吃得尴尬中又带上了一丝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愁。

    嬴荧玉食饼时的声音极小,玄绫这才觉得若是仔细观察,嬴荧玉生性中女子的痕迹还是很重的。玄绫不用转头就能看到嬴荧玉的白玉冠,温润如她,难以言喻的是,肩上的这个重量竟让她觉得心中有一颗小小的种子发芽了。

    “玄姑娘,你笑起来真好看。”玄绫其实并未笑,亦或者是勾起了唇角被嬴荧玉误以为笑,可即便如此,还是让人悸动极了。她脱口而出,没有气力吃饭,竟还有气力夸赞玄绫。

    “再胡说,便把你丢给那些男人。”玄绫脸上一烧,觉得嬴荧玉更加变本加厉了,这三言两语少不了撩/拨自己的暧昧语调,她知道自己发现她是女子了,怎的还能这般不正经。

    “那我不说了。我只想你多笑笑,我便高兴。”

    玄绫没有点头也没有应答,心中倒是有一丝莫名的甜意,让她假装板起的面孔也撑不住,被嬴荧玉看得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人都说,高山流水之美需要机缘,嬴荧玉觉得玄绫的才是,见过这般仙子笑容,哪里还容得下别的风景。嬴荧玉突然有点嫉妒上一世的嬴渠梁,是休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得玄绫站在身侧。

    “我可是第一人?”嬴荧玉吃了几口,又挑起了话题。

    “什么第一人?”玄绫不解。

    “你温柔相待的第一人,彻夜照顾的第一人,倚肩喂食的第一人。”嬴荧玉看着玄绫的双眼,轻声说道。

    玄绫怔了一下,据实说来,还真是第一人。玄绫何曾这样费心在乎过一个人。在墨家虽说师兄弟之间互帮互助,团结友爱,可到底是独立的个体。更何况,也没有如此上心过,就连师傅墨家矩子都不曾让自己这么照顾过。

    可嬴荧玉这问是什么意思。玄绫见嬴荧玉的眼底有期待还有得意,就不想回答这个得寸进尺的女子。玄绫横了嬴荧玉一眼,放下了手里的窝窝饼,将她的脑袋托了起来,让她重新趴到了床上。

    “欸?我还未饱腹,怎的?”嬴荧玉急了,这窝窝饼才吃了半个,自己可是饿得都快发颤了,玄绫居然将自己放回了床榻,这是何意思。

    “见你口齿伶俐,中气十足,不吃也罢。”玄绫才不要轻饶这个喜欢占自己便宜的嬴荧玉,但说归说,还是将窝窝饼放到了她的床头。

    只是,嬴荧玉趴着用伸着的手拿着吃,那模样真是狼狈好笑极了。看着嬴荧玉动作极不协调,脸上吃了黄连之苦一般的神色,玄绫这心中的气才消掉了一些。

    嬴荧玉见玄绫是真不管自己了,只好吞着眼泪,蹩脚地将剩下的窝窝饼吃了下去。玄绫倒是偷偷看着嬴荧玉,见她还真行动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便,便想起了她一路喊疼喊不舒服的矫情劲儿,一下子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

    玄绫又好气又好笑。受了伤的嬴荧玉无端地有点孩子气,原本觉得她实在与她的容貌年纪不符,行为举止都颇为成熟得体,现在才觉得嬴荧玉真实了不少。

    又过了两日,玄绫来房间的次数不少,虽然不与嬴荧玉同房而眠,但夜里还是会来几次,查看嬴荧玉的伤口。嬴荧玉也总是在她来的时候醒着,这让玄绫惊奇不已。她要是知道嬴荧玉硬撑着等她来,只为了和她多说几句话,大概真的要大跌眼镜。

    子洛的消息要慢于洞春香,但快于坊间。虽然慢于洞春香,但也相差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两条大消息,从安邑的城中传了出来。

    一则是公叔痤丞相病逝了,魏惠王隆重地将公叔痤安葬在安邑城南的灵山巫真峰下,南面便是盐泽,可算是极为重贤的表现。而公叔痤还是向魏惠王举荐了中庶子卫鞅,但同时也举荐了中庶子离清,这两人都希望魏惠王委以重任。

    魏惠王是个讲究名声的君上,卫鞅师从连公叔痤都不知道他自然信不过。但离清却是师出名门,还曾是少年神童,反而是离清一下子就得到了重任。而自然也与前世一样,对公叔痤让魏惠王不用便除去卫鞅的建议嗤之以鼻。

    二则是魏惠王这个人又宠极了狐姬,竟然将属于白圭的狩猎别院封地上给了狐姬,虽然在安邑东边划了一块比此处大了将近三倍的封地给白家,可这属于白家近几十年的封地竟然就这样被狐芙抢了去。民间觉得魏惠王这尊贤倒有些过于表面。

    这件事情传到了嬴荧玉的耳朵里,竟是大惊失色。公叔痤比上一世病逝早了十几天,而那别院位置竟然给了狐芙。嬴荧玉这下是真的觉得变数徒然增大了不少,这历史也并不全然和自己经历过的分毫不差,这让嬴荧玉一时之间也没了头绪。

    但事情由她所起,嬴荧玉无法置身事外。本来还能逍遥自在的嬴荧玉此刻也没了百分百的信心,对整个走向开始严肃起来。

    若是白雪别院的位置更改,那么茅津渡就不再是能让卫鞅顺利从魏国离开的通道了。但似乎又因为自己的一招暗棋,离清更得庞涓的关注,反而让卫鞅受重视的程度低了不少。嬴荧玉打算亲自去见一见卫鞅,景监虽说和卫鞅有过交集,但毕竟尚不了解他,又有何人曾像自己那样,对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细细琢磨。

    嬴荧玉的伤好得也快,多亏了玄绫的草药和她的悉心照顾,这几天,两人的尴尬也消散了不少。嬴荧玉不提,玄绫自然也不会刻意想起那天清晨的吻,只是玄绫愈发挡不住嬴荧玉那口不遮拦的嘴,好端端的姑娘人家,说出来的话可叫人半句也答不上来,只剩下脸红发烫的力气了。

    裹着布巾的嬴荧玉倒是有个好处,完全掩盖了她胸前的柔软,这下算是半点痕迹都不露了。她虽然还不能提重物和练剑但到处走动已是完全没有问题。她和子洛景监坐下商量一二之后,便决定动身前去公叔痤的陵墓,游说卫鞅来秦。

    当时百花齐放,各类学术争奇斗艳,公叔痤的陵墓便是依山而建。陵园设置在一个低洼幽静的山谷。守陵石屋按照阴阳学术的三丈分寸设在陵前,一旁有高大的石俑,雕刻着各式各样的人物神兽,周遭是一片松柏林,显得寂静冷清又十分肃穆。

    嬴荧玉是和景监,玄绫一起来的。玄绫本不打算跟着来,却听闻子洛说庞涓似乎秘密动身前往陵园,便打算暗中打量一番。这墨家头号要杀之人便是这嗜战如命的庞涓,而且在这安逸城中有那个能耐断了墨家在大梁的据点,又安插不少内/奸的除了庞涓,还真想不出有他人。

    景监和嬴荧玉走在前头,玄绫跟在后面,靠近守陵护界之时,景监拿出了公子昂给他的一块走动的令牌,轻轻松松地通过了检查。玄绫便隐入了石屋不远处,隔着树林看着一道开启的窗户,她不打算出现在石屋之中,若叫庞涓看到了,保不准会认出自己的容貌,相信,他的手中必定有羊皮画着各大墨家中子以上的首脑头像。

    这一回,她可不等了,君上嘱托人带去六国的求贤令肯定已经在路上了。送来魏国传达到卫鞅手上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卫鞅因为错过了与白雪和洞春香的较量,此刻定是对何去何从迷茫至极,若不能说服他去秦国,必定酿成大祸。

    所以,嬴荧玉斗胆,先行借求贤令一用。虽然这样很可能会让景监震惊,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若庞涓迫害,或卫鞅选择他国,这改变,嬴荧玉可担不起责任。

    嬴荧玉跟着景监进了石屋,卫鞅一身灰布麻衣,披行戴孝,但眉宇间依然朗朗乾坤,胸中有万千沟壑,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那瞳孔里流露出的隐约贵族之气和熟读各类诗书而气自华的模样,依然让嬴荧玉为之一怔。

    景监已经和卫鞅介绍过自己的身份,一位秦国的副将还深入陵园,卫鞅倒是对他们的诚意非常认可。

    “卫兄,秦国求贤令,愿君闻之。没有红印之竹简,但必定与我所说一字不差。”嬴荧玉开门见山,直抒所来的目的。

    “国人列国贤士宾客:昔我穆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会往者厉、躁、简公、出子之不宁,国家内忧,未遑外事,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献公即位,镇抚边境,徙治栎阳,且欲东伐,复穆公之故地,修穆公之政令。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国人宾客贤士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

    景监彻底惊呆了,这嬴荧玉好大的胆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求贤令。君上何时发出过这样的号令,简直是坐连九族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