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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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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夜空真的是极其晴朗的,夜空之中布满了星星,还有皎洁而圆的月亮,照着夜色亮如白昼。【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朱桢卿站在小院的庭院前,抬头张望着夜空。

    身后的房子里,时不时的会传来女人的低吟声,那声音极轻极轻,轻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明明是痛极了,但却偏偏忍耐着。

    有产婆的声音传来,她们都在教她怎么用力,声音里带着焦急。

    院子里唯一的两个丫鬟在忙进忙出,端一盆热水进去,或者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但脸上却早已经泪眼模糊。

    朱桢卿知道,里面生产的情况并不好。

    朱桢卿想起上一次这样绝望的站在院子里,等待一个判决是什么时候。

    是很多很多年前,他心爱的妻子,她有过一个他们的孩子。可是最终这个孩子没有了,那时候的下人也是这样,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他站在院子外面,等得令人绝望。

    她们不愧是表姐妹,除了模样,连性子都是有些相似的。同样再痛再苦也只自己忍着,而不肯叫出来。大约是因为这样,所以总是受委屈。

    她想要离开他的时候,总是在说他从来不曾珍惜过她。他那时候心里总是辩驳,他心里明明这样爱着她,视她如珠如宝。后来想想,他好像的确是没有做过多少珍视她的事情的。

    他总是叫她忍耐,让她忍耐他无理取闹的母亲,让她忍耐他的妾侍,让她忍耐他那并不尊敬她的庶子。

    所以最后她离开他成了别人的妻子。

    但是现在,他希望屋子里面最后能给他一个好的消息。

    孩子会平安,霜霜也会没事。

    朱桢卿已经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到屋子里面一声孩子的啼哭传出来,朱桢卿的脸上才动了动。

    那孩子的声音响亮而有活力,显然是健康的。

    朱桢卿觉得自己现在应该走进屋子里面去看一看,看一看那个给他生了孩子的女人。可是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股怯怯,心头那种不好的预感让他觉得害怕。

    然后又是过了一会,产房的门被打开。

    走出来的是一直跟着霜霜的那个丫鬟,此时抱着孩子,脸上却是泪流满面。

    丫鬟走过来对她屈了屈膝,哽咽着道:“恭喜侯爷,霜姑娘给您生了一位千金,十分健康。”

    朱桢卿看了一眼她手中襁褓里的孩子,孩子十分安静的闭着眼睛,头发浓密,皮肤米分嫩,是个极其好看的孩子,长得更像是母亲。看得出来,并没有因为是早产,所以身子便羸弱。

    朱桢卿从她手里将孩子接过来,轻轻的晃了晃。

    那丫鬟突然又极其伤心的捂着嘴巴啜泣道:“侯爷,霜姑娘快不行了,您进去看看她吧。”

    朱桢卿只觉得心里一恸,接着便抱了孩子进了里面。

    屋里里面有着浓浓的血腥味,霜霜就躺在床上,闭着眼睛。面容依旧是极漂亮的,只是脸色苍白,脆弱得让人怜惜和心痛。

    产婆和医女在给她止血,但是怎么也止不住,越止血流得反而越多。

    大约是感觉到了朱桢卿进来,她睁开眼睛,然后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问道:“孩子好吗?”

    朱桢卿目光黯淡,顿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走到她的床边坐下,然后道:“长得很像你,是个女孩子,很漂亮。”

    霜霜笑了笑,目光却有些黯淡。长得像她有什么好的,一生孤萍漂泊无依。

    霜霜又微微低头,看着正在忙着给她止血的医女和产婆道:“不用白忙活了,你们出去吧,我想和侯爷说说话。”

    医女和产婆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敢擅自决定,最后将目光望向了朱桢卿。

    朱桢卿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产婆和医女屈了屈膝,最后退了出去。

    房间里变得极其安静,大红的蜡烛烧着,只照出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朱桢卿看着躺在床上的霜霜,眼睛一动也不敢动一下,就怕动一下,她便会消失了一般。

    霜霜却像是极其疲惫,躺在床上,眼睛想要合上,却又拼命的睁开。

    朱桢卿问:“你想要看看孩子吗?或者握一握她的手。”

    霜霜却摇了摇头,她只怕她这一握,便不想死了。可是她太累了,很想休息。

    霜霜道:“侯爷给她娶个名字吧。”

    朱桢卿道:“就叫朗月吧。”

    霜霜低声念了一句“朗月”又笑了一下,道:“真是个极好听的名字。”说着又道:“麻烦侯爷以后好好照顾她。”

    朱桢卿伸出手来握了握她的手,他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冷冰冷的,像是冬天的血一样。

    朱桢卿心痛至极,目光发红,极力笑着道:“你说什么呢,以后自然是我们一起照顾她长大。”

    霜霜道:“我是不行了,我大概要先走一步。”

    “霜霜……”

    霜霜道:“侯爷,我想去找我的父亲和母亲,我太想他们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找她们。所以原谅我现在要抛弃她,去和我的父母团聚。”

    朱桢卿道:“你想你的父母,我们把他们的坟迁出来,你不是说你父亲一直很想回京城吗?我们把他们迁回京城来,还有你们俞家以前的宅子,我去替你们买回来。”

    霜霜摇了摇头,道:“不了,他们就在那个小渔村里,或许更能宁静。又何必回到京城来,给皇后娘娘带来麻烦。”

    说着仿佛是累极,眼睛又想要合上。

    朱桢卿握紧了她的手,连忙道:“霜霜,你别睡,我们说话,你陪我好好说说话……”

    霜霜摇了摇头,道:“侯爷,我太累了。侯爷,我很累。”

    朱桢卿道:“再累也别睡,你听见了吗?”

    大约是听到了他的话,她突然笑了笑,重新渐渐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着朱桢卿,突然抬了抬手,仿佛是想要娶摸一摸朱桢卿的脸。可惜身上却已经没有了力气,最后不得不垂下手来。

    朱桢卿像是知道她想做什么一样,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上。

    霜霜摸到了他的脸上湿湿的,所以替他擦了擦眼泪,接着声音虚弱而细小的道:“这个世间太过险恶,令人活着都感觉到绝望。在遇见侯爷之前,我从来没有对这世间眷恋过,只是这样有一日没一日的活着。遇见侯爷是我的幸事,是侯爷给了我这一段安宁的日子。”

    说着眼睛里渐渐流出了眼泪,接着道:“侯爷以前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会流落风尘吗?我的父亲长得很好,所以我长得也很好。可是长得好并不是什么好事,姑母长得好,所以最后俞家家破人亡。我长得好,最后也连累得父亲和母亲双亡。我十三岁那年,小渔村里新来了一个县令,他看上了我想要纳我为妾,给了我爹五百两银子。可是我爹不同意,他说他的女儿是不为爹的,以后要嫁给好人家做正头娘子。”

    她说到这里,仿佛是回想起了极其伤心的事情,眼泪流了更快了,脸上也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她继续道:“后来村里死了人,县令大人便说是我爹说的,要抓我爹去砍头。

    我娘不会说话,不能替我爹争辩,所以拿了把刀拦在了我爹前面不让人将他带走。然后那县令便说我娘持刀伤人,最后被活活打死了。后来我爹还是被抓走了,在牢里被人折磨晕之后由着人按着手指签下了我的卖身契,然后我成了县令家的妾侍。我以为我乖乖的听话,好好服侍他,县令就会放过我爹。可是没有,我爹后来还是死了,我爹跪在县衙前面求县令放过我,县令觉得扫了面子让人将他重新关入牢中折磨至死。而我,则在有一天县令离开家的时候,被县令夫人卖入了青楼,然后多年辗转到了京城。你看,这世上总是恃强凌弱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少。”

    朱桢卿握紧了她的手,微微哽咽着道:“你不必说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霜霜摇了摇头,道:“我一直觉得对不起我爹我娘,要不是我,他们不会死。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或许长得好看本身就是罪无可恕。好在现在,我终于可以去陪他们了,长长久久的陪着他们,孝顺他们。”

    霜霜又笑了笑,脸上是一种解脱之色,接着又道:“侯爷,等我死后,就把我送回我出生的那个小渔村,将我埋在我父母的身边吧。他们一定在哪里等了我很久。”

    朱桢卿喃喃道:“霜霜……”

    霜霜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孩子,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倘若这个孩子长大了,问起她的母亲来。侯爷千万不要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风尘女子……”

    她说着的时候,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哽咽。不管她再怎么淡然,但是对自己流落风尘终归是在意的。

    有眼泪从她的眼角流出来,她渐渐累及的闭上了眼睛,最后道:“记得,不要告诉她,她的母亲是个风尘女子……”

    然后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几乎让人听不见。

    然后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哭泣。

    或许孩子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离去,突然在襁褓里大声的哭了起来,哇哇哇……

    朱桢卿在这间屋子里呆了很久很久,久得连孩子都哭累了睡着了。

    然后他抱着孩子从产房里面走出来,一出门看到的便是匆匆从外面进来的程观唐。

    程观唐看了一眼他手上抱着的孩子,再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哀哭痛嚎的下人,以及屋子里面传出来的浓浓的血腥味,脸色突然苍白。

    他展开手,一块玉佩挂在他的手指上落了下来,接着声音有些阴翳的问道:“你让人来给我送这块玉佩是什么意思,这块玉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朱桢卿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的开口道:“她跟我说她本姓俞,她的父亲叫俞越,她的父亲有个十分亲近的姐姐。她还跟我说,倘若俞姨娘还活着,她该叫她一声姑母。”

    程观唐听着往后退了一步,脸色越发苍白。

    难怪,难怪她和姐姐会长得这么像。难怪他上次想要杀了她好让朱桢卿痛不欲生以偿还姐姐在他身上受的这么多的委屈的时候,她看他的表情会这么怪异。难怪他最后竟然会舍不得动手杀了她。

    当年俞家竟然还有一个舅舅活了下来,还留下了一个表姐。

    虽然他心里多少已经预料到,但他还是觉得震惊。

    程观唐又抬起头来,厉声问道:“她在哪里?”

    朱桢卿转头看了看房间里面,接着目光悲痛,道:“她跟我说,她死后想回到父母身边,让我将她埋在她出生的那个小渔村,埋在她父母的坟墓旁边。”

    程观唐听完后,脸上失色,脚步急切的往产房里面走去。

    朱桢卿抬了抬眼睛,将眼睛里将要流出来的眼泪忍回去。

    霜霜,虽然你一直说皇后娘娘不应该有一个流落风尘的表妹,一直说不想跟他们相认免得给他们带来麻烦,但我知道,你应该是希望和他们相认的。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唯一的亲人。希望你不会怪我。

    此时,皇宫里面,凤藻宫里。

    观音坐在椅子上,目光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里却摩挲着一块玉佩。

    曼珠走过来,给她倒了一杯茶,一边安慰她道:“娘娘,您放心吧,观唐少爷一定可以见到表小姐的。”

    观音将玉佩握紧在手里,声音淡淡的道:“希望如此吧,不会去得太迟。”

    说着呵笑了一声,接着又道:“你说这世上的事是不是天意弄人的很,活了这么久,才知道自己有个活着的表妹。”

    曼珠道:“娘娘,谁也不曾想到。都以为当年两位舅爷死了,谁知道小舅爷最后活了下来,还隐姓埋名娶妻生子了,就连姨娘当年也想不到。”若非如此,俞姨娘不会这么恨冯氏恨冯家。

    观音又道:“我们应该早点找到她的,若是我们早点找到她,她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一个女子流落风尘,我甚至不知道她这么多年究竟遭受过什么。一定一定是很糟糕的经历。”

    说着闭了闭眼睛,有眼泪流了出来,手里摩挲着那块玉佩。

    她这块玉佩是俞姨娘留给她的,当年她的外祖父偶然得了一块玉石,让人开了做成三个一模一样的玉佩,找高僧开了光,然后给三个女儿一人一块,想让这玉佩保得他们一生平安。

    这玉佩虽然最终并没有保护他们平安,但好歹还是保护小舅舅多活了几年。

    姨娘若是知道,她曾经最疼爱的弟弟当年并没有死,一定很高兴。

    俞姨娘的玉佩留给了她,小舅舅的玉佩给了霜霜,至于大舅舅的那块,只怕早就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官差了吧。

    曼珠继续道:“娘娘不必伤心,等观唐少爷将表小姐认回来,娘娘以后会有很多机会可以补偿表小姐的。”

    观音希望她们还有补偿的机会,不会去得太迟。

    柳枝胡同里。

    程观唐目光微红的从产房里面走出来,神色阴沉。他终究还是来得太迟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朱桢卿还抱着孩子站在外面。

    程观唐看了他一眼,接着声音有些发怒和发狠的道:“广平侯爷,天亮之后我会来帮我的表姐殓尸,她想葬在我的舅舅舅母身边,我自然会亲自送她回她的家乡,以后我表姐的后事,都不劳广平侯爷操心。”

    朱桢卿道:“霜霜是我的人。”

    程观唐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的人,你的什么人?你的妻子,还是你的妾侍?你给她名分了吗?她不过是无名无份的跟着你,你还纵容着你的妻子来欺负她。她为什么会早产,难道不是你广平侯的夫人派人来推她的。”说着又阴狠的道:“朱桢卿,你当年辜负我姐姐,如今又纵容你府里是人害死了我的表姐,这些账我会一概记着的,以后一起跟你慢慢算。”

    说完目光阴鸠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大步的出了小院,跨身上马骑着马走了。

    朱桢卿吩咐人照看着霜霜的尸身,然后抱着孩子像回了广平侯府。

    这座侯府他已经许久没有回过了,久得让他对这府里都有了些陌生,仿佛这座府邸不再是他的家,而他也不是这里的主人。

    广平侯夫人柳氏在花厅里走来走去,脸上有着焦急和不安。

    见到朱桢卿进来,柳氏见了先是害怕的颤抖了一下,接着笑脸迎上去,唤了一声:“侯爷,您回来了?”说着看到她手上的孩子,又像是极其高兴的道:“哟,这是于姑娘生下的孩子吧,恭喜侯爷。是个哥儿还是姐儿,看模样一定是个小哥儿……”

    柳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唯恐朱桢卿发怒,所以不断的说着话,继续道:“既然哥儿跟侯爷一起回来了,想来于姑娘也一起回来了,怎么没有见到她。”说着又拍了拍额头,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又接着道:“哦,看妾身这脑子。于姑娘这才刚生产完,自然是不易移动的,得要好好休养等出了月子才能回府。也不知道于娘娘那边伺候的人够不够,不如妾身派些人去服侍于姑娘。不,妾身亲自去,亲自去服侍于娘娘。妾身原来就说,于姑娘怀的是侯爷的孩子,应该在侯府里生,别的不说,侯府里至少什么都是齐全的,妾身连产房都安置妥当了,还有孩子的奶娘,照顾于姑娘和小哥儿的下人,孩子的小衣裳,所以妾身特意让人去接于姑娘回府,没想到去接于姑娘的这些人毛手毛脚的,还得罪了于姑娘。不过侯爷放心,妾身已经让人好好罚过了她们了……”

    朱桢卿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柳氏越说越说不下去,被朱桢卿的目光压迫得有些害怕。

    朱桢卿并没有露出震怒的表情,只是淡淡的道:“霜霜死了,难产,已经死了,你满意了吗……”

    柳氏一听,跪在了地上,哭着道:“侯爷,妾身真的不是故意的。妾身派人只是想要将于姑娘接回府里来好好照顾,让她在侯府生孩子。妾身千叮嘱万叮嘱过,一定要客客气气的将于姑娘请回来。没想到去的下人听差了妾身的命令,见于姑娘不肯回来,会动粗想要押她回来,还不小心推了于姑娘……”

    柳氏现在真是后悔死了,她原本可真没有想让于霜霜死的意思。如今侯爷整日不肯回侯府,日日歇在外宅里。她趁着侯爷不在,想让人去将于霜霜接回府里来,一来于霜霜回了侯府里,侯爷自然也就愿意回府了,二来于霜霜若是生下的是个儿子,她正好记在自己名下当自己的儿子养子。

    彭哥儿那个小贱种对她这个嫡母不敬,看她像是看仇人一样。太夫人那个老巫婆偏心彭哥儿,日日想着让彭哥儿做世子。

    彭哥儿做了世子哪里还有她的活头,她若是能将于霜霜生的儿子抱过来记在自己名下,那就算是嫡子。有嫡子在,看那老太婆还好意思说立庶子为世子。再说了,刚出生的孩子谁养的跟谁亲,她养大的孩子做世子总比彭哥儿做了世子强。

    朱桢卿看着柳氏又道:“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放心,我不会惩罚你,也不会休了你,你以后都会是永平侯夫人,但是霜霜的孩子你也别打这个主意。等办完霜霜的后事后,我会将彭哥儿记在你的名下,然后请立彭哥儿为世子。我以后,只会有彭哥儿一个儿子。”

    柳氏听着大惊起来,立彭哥儿世子,那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不,不能这样。

    柳氏连忙拉着朱桢卿的袍摆道:“侯爷,这怎么可以,彭哥儿不过是庶子,且品行不良,怎么可以被立为世子。”

    朱桢卿没有说话,只是甩开她,准备往自己的院子去,接着却看到了牵着彭哥儿站在门口的朱太夫人。

    朱太夫人脸上很高兴,显然是听到了朱桢卿刚才说的话。彭哥儿脸上也是有些激动的表情,喊了一声:“爹。”

    朱太夫人高兴道:“桢卿,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打算请立彭哥儿为世子。好,你想通了就好,你早就该这样做了,彭哥儿是个多乖的孩子,再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世子了……”说着又看着朱桢卿手上抱着的孩子,带着些厌恶的道:“彭哥儿是萤月给你生的儿子,又岂是那种烟花女子生的孩子可以比的。”

    彭哥儿也跟着道:“谢谢爹爹对孩儿的信任,孩儿以后一定会担负起世子的重任,以后将侯府发扬光大。”

    朱桢卿看了朱太夫人和彭哥儿一眼,脸上无悲无喜,仿佛这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母亲和儿子。

    朱桢卿道:“从今日起,这座广平侯府都是母亲你和彭哥儿的了,与儿子再无半分关系。娘,你满意了吗?”

    这个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你满意了吗?”

    朱太夫人听着一愣,看着朱桢卿睁大了眼睛,有些怒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桢卿却没有再说话,抱着孩子从花厅里走了出去。

    朱太夫人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这个儿子了。

    朱太夫人喃喃道“什么意思,什么与你无关。”说着连忙推了推自己身边也在发愣的彭哥儿,道:“快,快追上去问问你爹,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打算以后都不管我这个亲娘和你这个儿子了……”

    彭哥儿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一边喊道:“爹爹,爹爹……”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皇宫里面,凤藻宫里。

    程观庭和程观唐坐在一起,程观唐将手里的玉佩交给观音。

    观音将玉佩接过来,跟自己手里的另外一块玉佩放在一起,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程观唐道:“我们还是迟了一步,我去到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观音问道:“怎么死的?”

    程观唐道:“被广平侯夫人派去的人推到,然后难产,生下一个女儿便死了。”说着又哼了一声,道:“这朱桢卿还真是千百年的性子没有变过一点,当年纵容何氏欺负你,如今又纵容柳氏害她。”

    他不会放过柳氏的,他不会杀了她,但是这世上有千百种方法能让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程观唐继续道:“我已经跟朱桢卿说了,她既然是俞家的人,她的后事自然由我们来办。她想要葬在舅舅舅母身边,过两天我会亲自送她回她出生的地方,再将小舅舅和舅母的坟好好修一修。”说着又恨道:“可惜当年害小舅舅一家的那位梁大人因为支持魏王,在皇上登基之后已经被杀了,要不然,我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程观庭这时候道:“至于霜霜生下的那个孩子,我的意思是还是抱回来我们养着吧。朱桢卿这个人不靠谱,广平侯府又太复杂,不敢是朱太夫人也好还是柳氏也好,都不是省油的灯。养在广平侯府实在令人不放心。”

    观音点了点头,但又接着道:“倘若是朱桢卿实在不愿意,那便算了吧。霜霜既然把孩子留给了他,自然是心里还念着他,想给他留个念想的。何必让她走了还不安心,多找些人护着那孩子就是。”

    程观庭和程观唐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程观庭又道:“前段时间,观唐的荌姐儿过满月,东府那边竟然送了厚礼上门,且是徐氏亲自来的。来了之后态度也十分和蔼,多有几分示好之意,倒是有些像是想和我们求和的意思。”

    观音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程观庭道:“我倒是觉得这样未尝不可,我们想要为姨娘为姐姐报仇,可是报仇却未必一定要让人死,而是让人生不如死。皇上想立大皇子为太子,如今皇上也只有大皇子一个儿子。程观廉一直视我们为仇人,若他还想要前程,就只能辅佐大皇子,因为他别无选择,除非他能舍得下前程侯府,或者准备造反。让他不得不辅佐仇人的儿子,恐怕他会比死了还难受。”

    难得的是,这次程观唐竟然也没有反对,像是默认了程观庭的想法。

    观音叹了一口气,其实她都知道,程观庭和程观唐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她。

    程观廉不得不辅佐她的儿子固然难受,可是程观庭和程观唐报不了仇甚至不得不和程观廉和解,同样难受。

    可是程观廉是追随萧琅的有功之臣,他允许他们和程观廉小打小闹,甚至她偶尔折磨一下程观廉,但是就像他不会看着程观廉来伤她的性命一样,他同样也不会看着他们伤及程观廉的性命。

    萧琅这个人算不上好人,有时候真的是狠透了坏透了,甚至不在意别人会怎么看他,百年之后在史书上会不会留下什么骂名。但是在狠和坏的表皮之下,他仿佛有还留着一二分的人情味。

    这场仇恨里面,不管是程观廉也好,还是他们也好,没有一方是赢家。

    程观庭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看着她又开口道:“既然皇上不允许我们杀了他,那我们总要在他身上占足了便宜。你是皇后,大皇子以后会成为太子成为皇帝,总有一天,我们会比东府更显赫下去的。程观廉一直自诩正支嫡子和正义的一方,我们是他看不起的庶出和邪恶,但让他看着,有一天我们活得比他更显赫活得更好,他反而不得不臣服于你生的大皇子,让他的尊严狠狠的摔在地上,岂不是比杀了他还更痛快。”

    观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我好像一直在让你们为我担心,为我不得不妥协。我进宫是想要保护你们,可是最终我还是要你们来保护。”

    程观庭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是妹妹,本就该兄长来保护你,何况你已经护佑我们良多,若不是你,我们可能已经翻不了身。”说着又道:“我这样决定并不是为了你,我毕竟是已经有妻有子的人了,我也要为燕娞和赟哥儿蔚姐儿想想,无法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去报仇。所以这件事,还是因为我自私。”

    程观唐道:“我也觉得这样更好,我也娶了妻,有了荌姐儿。我抱着程观廉一块儿死了没有关系,总不能让潘柔和荌姐儿和我一起死。潘柔舍下一切跟着我,我不能这样对她。”

    观音没有再说什么,只觉得愧疚。眼睛红了红,瞥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