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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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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傥失笑,照他这么一说,自己到底是不能再怪罪他了,毕竟是自己『没问清楚』嚒。

    也是,本身也不该指望他的。

    无奈的苦笑了下,祝傥失神,究竟是从甚么时候起,他也开始期盼着有个人能指望着呢?隐隐约约出现了那么一个人,高贵的本也就是个天上的帝君,驱云腾雾,仙官迎门,那时候祝傥同所有虔诚跪拜在侧的仙不一样,他虽是跪着,却悄悄抬起了头,极力的想去寻那压根瞧不着半片衣角的幽季。

    不为别的,只为当初祝傥刚升仙不久,被安排去给一个仙君打下手时,北烛帝君曾『救』过他一命。

    倒也谈不上是救命那么严重的事,可在祝傥眼里,便是如同临天之恩赦。

    当时他素手执起的玉璃杯,其中一二清液漫流过他手背上清晰可见的血管,甚至有的直顺着那骨形优美的腕子缓滴而下,淅淅沥沥的便落了自家仙君满满一棋桌。

    祝傥那时候慌得要死,脑子自从见了北烛帝君真容第一眼后就已经不会转了,平日里的机敏灵活统统成了无用之功,除了差点泼了帝君一身茶之外,眼下便也只会虔诚的跪伏在他和自家仙君脚下,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

    是慌的要死时发现自己真是十分愚笨,脑子不转就算了舌头也打结,就怕给自家仙君再闯些甚么祸出来……毕竟这位可是帝君,能屈尊降贵的来这种地方作客已是不易。

    却不会想到那忽然触到自己肩膀的温意,手心里一寸热源,直直的便像是融进了心头。

    祝傥神情恍惚的抬头,以为是自家仙君的责罚就要落下,看见的却是另外一张面如冠玉的清雅面容。

    他的眸光虽是盯着自己腕袖上的茶水,可话确实是同自己说的,微启的唇,露出些许洁白如贝的齿,开口时祝傥觉得自己周身一切都凝固都空白了,只余下这位帝君安抚一般的,「好了好了,瞧你笨手笨脚的,难道你跪着这茶就能从我衣袖上干了么,还不快给我送盆清水来。」

    那时候才如梦大醒,急三火四的去按了他说的做,回头来眼见着他干净白皙的胳膊缓伸入自己打来的那盆清水里,不知怎么,祝傥就觉得……好满足。

    虽然这棋最后帝君没同自家仙君下的成,不过自家仙君好似也得了这位帝君的提点,莫要回头再难为他了,毕竟新人,这事虽不了了之,但在祝傥心里头,那天的场景成了往日次次梦回时必不可少的存在。也是後来逐渐发觉……发觉了憾意。

    他那个时候,为甚么不看我?

    因为自己只是众多才提拔成仙的一个,压根不是甚么……能入的他眼里头的谁谁。

    所以祝傥那时候就明白了,自己当初从一界肉体凡胎,硬要妄图那修仙之路外,更伟大的目标是什么。

    他想让他看到自己。

    看到完全不输于他的自己。

    是啊……我本一介凡夫俗子,怎可舍欲,怎可无贪。

    我贪得很。

    我还贪得无厌。

    我必要贪得你北烛帝君幽季……自此同我共看这四季繁花,三界泰平,盛世天下,我要自此之后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同你相陪……让你看见我,让你离不开我……

    只是未曾想到,当自己那么努力的终可站至同他比肩的位置,才发现,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推他去送死。

    『幽季……』

    幽季……

    季清流睡醒后拾掇好了下了地,都迈至门边了,瞧见祝傥还是那么个一动不动盯着床的架势,想了想,怕他刚才没听见,也不知道他神游哪儿去了,只好又道了句,「道长,我出门去了啊。」

    祝傥这才回神,同时也回了身。

    这一眼可把季清流看的有点怕,他那眼神里头带着点恨,又似乎全然不是,可直愣愣盯着他着实让他不舒服,只好忙扭了身,心里头简直恨不得能夺门跑,生怕他追在后头来一句,「你去哪儿?甚么时候回?」

    直至走的远了回头没瞧见他真有跟上来,季清流这才忍不住在心底嘶了句奇怪,真是中了邪了,也不知怎么就觉得祝傥好像说出那几句来没甚么不妥。

    可是……明明不妥极了!

    压下心里头这些烦心事,季清流当真就在街上闲闲的溜达起来。

    早先那回他出去还没分的清昼夜,其实踩的正是刚黎明的路,尔后路上偶遇祝傥被他逼得回了窝,大概也算是中午一起睡了个午觉吧……总之一醒来不想再同他共处一室,宁肯出门来上街吹冷风,再加上,他确实也有点事要办不假。

    入了秋天气虽凉,但今日不像是前几日那么阴冷,只是简简单单的凉罢了,偶尔走在那暖阳漏过疏木的稀薄碎影上,还暖融融的,舒服的很。

    就这么一边走一边看看四周的景,明明是个下午的时辰,却偏偏不叫人懒意洋洋,反而愈发神清气爽。

    再行下去路便慢慢有些偏颇了,祝傥眼睁睁看着季清流走进了东头的闻莺巷,自己也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起先猜他来这里兴许是要寻花问柳的,祝傥已是在心底下默默起了股郁火。

    甚至也想不通透,自己连那星盘都不顾了,鬼鬼祟祟的尾随他做甚么?

    ——大概还是因为他认识枳楛,而他正好又要找枳楛,那许不定,他其实也是要来找枳楛的。下意识觉得他刚才就是在同自己讲谎话。

    可随即跟在后面的祝傥看的就忍不住笑了。

    这季清流走这一趟闻莺巷可同他是大不相同。

    几乎是头一户姑娘看见了季清流,季清流也恰巧抬头看见了她,刚笑意盈盈道了句,「阿梳啊……」

    『嗙』的一声人家就把窗户关上了。

    不死心的抬头再往对面看去,一声殷殷切切的『云妹妹……』刚叫起,对方那窗户也是一闭。

    季清流低下头自己也苦笑了声,不由得垂头丧气的往前走。

    接着那窗户都接二连三的闭了起来,祝傥在后头大是不解,尔后隐约听到门户里头似乎还有不甘心的怨骂,「那臭男人,长得比我们都要勾人,还来我们这儿做甚么?讨我们不愉快的么?」

    瞧见多半是没有甚么愿意再弹个琴给他听得了,季清流无奈,同祝傥白日里空走一遭一般,默默折了身再往回寻。

    走了没两步旁侧一个角楼里忽然蹿出来一个长得十分机灵的少年人,一把上去搭住了他肩头,「季大哥,我回来了!我还……」

    「嘘。」

    季清流忙暗地里拉了他手一下,对方已算作心领神会,一起并肩过了那街巷口,他忽又开口,一惊一乍道,「季大哥,我还听说城里头来了个臭道士?那道士走了没?他不走我都不敢出门上街玩了!」

    好死不死的,祝傥正就隐在这巷口,这席话一字不落的听入他耳里头去了。

    季清流原地故意停留了下,似乎是在揣摩,又似乎是在叹气,尔后摇摇头,神情也有些颓败,甚至看得出几分惶然,「谁知道呢,不过听说这道士收妖是按脾气来收的,我们不去招惹他,好好哄着他彻底离开这里了,估计就平安了。」

    语毕还装模作样的抬头看了眼青天,季清流一眼望上,看的忽想发笑,又忙垂下头来,「对了,阿啾,我有样东西要送你。」

    季清流一边在身上左摸摸右摸摸的,一手抓过阿啾的手,早已更先往路上行了。

    祝傥看的不自在,却又不知自己不自在在哪里,瞧得这人那天夜里头那么放浪的模样,便知他性子不会是多么高洁的,也早有准备可能在这城走个数十步都能遇见个上了他的人,可,可是吧……这几天他给的那种种之后的反应又不像是,而且……那里还那么紧,那么湿热。

    这么一想浑身便有点燥,一眼又瞄到季清流那素白的手搭在那少年人小麦色的肌肤上,更是不大乐意。

    不由得更近了几步,几乎就差紧紧的贴在季清流身后,做个背后灵了。

    季清流此时也觉得一阵阴风劲过,怪不得劲的,但是又寻思着,不能这么巧吧,刚把祝傥招惹了,那谁也立即来这儿添乱了么?

    想着便不由得侧了头去,侧到一半又生硬的顿住,有点怕,真怕一回头就恰巧看见那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抑或着祝傥一张铁青的脸。

    嘶,奇怪,祝傥若是铁青着一张脸该是甚么模样?以前只见他那狗腿子一般的谄媚笑容见多了,见着他就想吐。

    他那腰天生就是弯的,摇头摆尾哈巴狗一条,恶心,真是恶心他娘念恶心,每每思及此,季清流觉得自己都能活生生叫祝傥恶心死了。

    算了,快别想恶心的事。

    「阿啾,这个给你。」季清流缓伸出手去,一个小巧精致的布袋展现在手里头。

    阿啾满怀欣喜的将其轻轻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又立马将抽口系紧了,不解道,「你给我这个干嘛呀?我要这个又没用……」

    「磨牙用呀。」季清流学着他的语调,轻笑了回去。

    「季大哥……你又戏弄我。」

    「怎么?你不喜欢我送的东西?那还我好了……」

    「喜欢,怎么敢不喜欢。」阿啾满脸怨色。

    「喜欢那还不把它挂起来?袋子还我。」

    「啊这袋子是你的么?袋子比里头的那东西还要精致些……」阿啾叽叽喳喳着,但是看季清流半歪着头伸着手,分明一副这袋子你还偏偏就是留不住的模样,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乖乖的将其中那小桃木剑拿出来拴在自己腰上了,然后十分不情愿的将那布袋还了季清流。

    他也希望能留点季大哥自己的贴身之物嘛……送这种买来的有甚么意思……

    季清流素手自他手心里一拍,将这布袋拿回自己手里头了,这才又拉着他的手,将他往城门处领。

    阿啾愣了下,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眼巷子,似乎是有些怕。

    季清流头未回,声色淡淡,「陪我逛逛,我一个人太闷了。你也莫要怕,天黑之前,我会将你送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