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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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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为知己者死。

    为知己者杀死。

    阳光刺在眼皮上, 带来阵阵暖意。

    这是活着的感觉。

    只有活着,才会感觉到温暖, 才会感觉有阳关洒在身上。

    五感回归,耳中嗡鸣一片, 好像机器停摆许久之后再次启动,预热需要大量的时间。

    思维逐渐回笼,他终于有了思考的余地。

    耳边吵吵嚷嚷, 虽然听不太清哪些人在说什么, 却知道有人在出声, 声音驳杂,在耳边萦绕,让他的脑门一阵阵地发痛。

    叶孤城一惊,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还没有死?

    从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在阻止他行动,明明伤口开在胸口上, 但疼痛却似乎是从身体中的每一处传来, 脑中嗡鸣到几乎炸裂, 但他却伸手将自己的身体支撑起了来。

    有人上前将叶孤城不稳的身体扶助,以怪里怪气的口音问道:“无事否?”

    声音听在耳中,却实在判断不出对方说了什么,摆摆手,拒绝了对方的搀扶,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了。

    那大汉难得好心,却被碰了一鼻子的灰, 看他模样就知道是爆裂的脾气,却难得没有炸,而是定定地看了眼远方,又回到自己的摊子上去了。

    他叫专诸,是一个猪肉贩子。

    这时代,豪侠多隐藏于市井,做得营生往往是卖肉或者酿酒之类的小买卖,专诸为人豪爽,在集市上虽然偶会同外人起冲突,但与他相处久了都知道这人的脾气还算不错,刚才那白衣人隐在巷中,就是他发现的,周围人原本没在意,后来见专诸架了一个白衣人出来,又平放在地上,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围观。

    这么一看,不免惊为天人,那被他架出来的男人,虽然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一派虚弱之像,但是看他的容貌,姿容端丽,眉宇间又有一派气象,看上去就不似凡人。

    集市上什么人都有,有老头摆了个相术摊子,见这里人挤人,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也抛下了自己的摊子,硬生生挤到了人群之中。

    在集市上的人,有几个是不喜欢看热闹的?

    众人见老头挤了进来,纷纷避让,这年头人对相术这类的神秘之事极为迷信,而这在市井摆了个摊子的小老头虽然要价很高,但听说确实有点本事,经常神秘兮兮地言些天机不可泄露,又收下一袋海贝。

    海贝是楚流通的货币,吴国与楚地关系复杂,流通的钱币很大一部分是楚币,各国之间钱币都不同,比较集中的地区可以换着使用,这才春秋是很常见的情况。

    有人见小老头挤进来,笑道:“邹老也来看热闹?”

    小老头道:“什么热闹?”

    那人道:“专诸从巷子里拖出来一个人。”

    他手指一条小巷,这实在是很不起眼的一处地方,小而窄,还见不到阳光,在集市之中难得出现,要是一般人,恐怕就算是有人死在了巷子中除非是尸体腐烂发臭也意识不到其中有人,但专诸不愧是豪侠,感知力就是比其他人敏锐,从今天早上就觉得有什么不对,纠结许久,终于从这巷子里翻出一个人来。

    他才将人翻出来的时候,周围人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现在各国之间关系微妙,大街小巷总能见到一些从不知道哪个国家逃亡出来的乞丐,这些乞丐无落脚之处,不就是随便找个地方一趟晚上就过去了?

    呆在窄小的巷子里,除了乞丐还有什么人?

    因此,就算是专诸将人架了出来,他们也没有多看。

    专诸看看自己的摊位,只有一草席,而且还挺脏,席子上不知道是有灰尘还是猪血,看上去深一块浅一块,他平日里坐坐到没有事,现在让架在身上的人躺着就有点不合适了。

    他想想,对众人道:“可有干净的草席,借专某一用否。”

    他的嗓门很大,气沉丹田,吐气之后声如洪钟,饶是集市吵吵嚷嚷,一瞬间,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声音。

    终于有人抬头,看向专诸,当然,他们的视线都没有粘在熟悉的大汉身上,而是粘在依靠在他身上的白衣人。

    光是看见衣服的颜色,这些人的脸色就一变。

    白色,是庄重的颜色,常人是不穿的。

    至于衣服宽松,充其量就觉得怪里怪气,毕竟春秋时代深衣与胡服还没有得到推广,上下衣服不相连,也不怎么穿长裤。

    穿着上终究有些差别。

    也不知道叶孤城是怎么晕的,明明在小巷子里已经呆了很久,但是头发竟然没有散落,一头乌发束在冠中,充其量只有几缕发丝散落,当专诸将他架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姿容端丽的脸。

    怎么说,这脸一看就不是常人会有的。

    怕是王公贵族,才会有这样的气派。

    众人先是一愣,立刻就有人拿了一块干净的草席出来,让专诸将人放在草席上。

    “怎么办?”

    有人悄悄问专诸道:“这该不是哪个国家的公子吧?”

    见着人气度高雅形容狼狈,如果真是哪一家的公子应该也是被追杀至此,如果被官府发现,无论是把人交上去还是不交上去,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不过,真的有哪家公子长成这样?

    像他这样的小人物,不过听说过吴王僚或者公子光这样的人物,也没有眼缘可以一见,真不知道王公子弟与眼前人相比,谁上谁下。

    然而专诸却道:“不是公子。”

    有人道:“为何?”

    专诸没有说话,只是将人放平在了草席上。

    又有人道:“这是昏死过去了?”

    他们中没有一个懂医术巫术的,根本不知道怎么救人。

    “要不,给他喝点水?”

    “不会是饿晕了吧?”

    “还是受伤了?我见他衣服上有血。”

    “伤口在哪里?”

    竟然七嘴八舌地说起话来。

    明明只是一个身份不明人晕死在集市中,竟然引起如此大的轰动,如此看来,无论在哪里,长相都是很重要的一关,如果是个乞丐被专诸从巷子里拉出来,别说是给一块干净的草席,估计看都不会看。

    这年头,人命可不值钱了。

    用来偿还恩情也好,用来鼓舞人也好,信念重逾千斤,生命的价值及其下跌。

    有人已经拿了一个壶出来,想要给叶孤城喝点水,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人的眼皮子竟然颤动两下。

    他的睫毛很长,当眼皮轻轻颤动时,如同小扇一般细密的眼睫毛就如同蝴蝶的翅膀,在微微颤动。

    眼睛睁开,瞳孔颜色并不是很深,但与金发的胡人也并不相同,那是近乎于蜂蜜的颜色,即使这些市井之人都没有见过蜂蜜是什么模样。

    周有蜂蜜,常人不可见。

    “醒了。”

    “醒了。”

    吴地的语言不同于楚地细软,但也并不粗犷,人都以好奇的眼神盯着叶孤城看,但他本人耳中却嗡嗡嗡直响。

    这些人在说什么?

    他不知道。

    眼中几乎没有焦距,只有耀眼的天光,他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想要离开。

    这年头讲究一个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以专诸的义举,醒来之人哪个不要说上一句“恩公”,像此人一言不发,只想离开还真是第一个见到,但见到他腰间制作精良的剑,又看见人行走时急匆匆到几乎踉跄的脚步,原本围在他周围的人,无不避让。

    只等人消失在了集市的尽头。

    小老头的一双眼睛黏在白衣人身上。

    从看见他的脸,到人跌跌撞撞走了,眼睛就不带眨巴一下的。

    他看见的哪里像是个人啊,简直就是一活动宝藏。

    众人嘟囔几句,人都走了,他们自然也散了,看在官兵没有上门的份上,应该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当人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是中了什么邪,竟然都不敢上前拽住那人似的。

    真是奇了怪了,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拉一下好像都是亵渎。

    结果,竟然只余下专诸和邹老头两人站着,好像有点体悟。

    邹老头看向专诸道:“你看出什么名堂?”

    专诸虽然是个豪侠,但豪侠也并不傻,他反而低头看了矮个的老头一眼道:“你看出了什么?”

    邹老摇了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他又道:“如此之贵的面相还真是第一次看见。”

    但除了叶孤城的面相很贵,他什么都不说。

    邹老头道:“我看你小子看这人的眼神不一般,莫不是认识?”

    专诸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他见过的人确实多,其中不乏身份高贵之辈,但叶孤城是万万没有见过的。

    这样的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

    邹老头道:“那你认识什么?”

    专诸皱了一下眉头道:“他的手。”

    邹老头奇道:“手?”

    并不是很懂专诸的意思。

    专诸道:“那是刺客的手。”

    邹老头悚然。

    不是游侠儿,不是名士,而是刺客。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走老头的眉头皱得死紧,他想不应该啊!
豪侠虽然在史书留名,但所谓的刺客终究是贱业,像专诸这样原本只是侠客后来因为行刺而成名的人不一样,真正的刺客从小就活在阴暗之处,日日与武器鲜血为伴,更有甚者还会将自己的五官给削了,仅仅以布巾遮面,就为了在死后不让人看出身份。

    这样的人虽然武功盖世,又有忠诚之心,但看气度,绝对不及刚才那人,而且就算是以他的功力,其实都不太能看出那人的面相,只知道极贵,但是未来如何却不能多说,如果他真的妄图看清对方的造化,说不定真的会死。

    这样的人,只会是人中的贵族,说他是刺客,绝对无法相信。

    专诸也不觉得那人是刺客,但是在这样的时代,除非是刺客,又有谁会日日与刀剑为伍?就算是他,那也仅仅是豪侠,手上的茧子是绝对没有对方厚的。

    而且他的茧子,是因为剔骨刀而生成的,但是对方,那绝对是只会握住凶器的手。

    士人武士习剑,不为杀人,后者为自保,前者为风雅,秦人好剑,那也不可能日日操练。

    专诸想,刚才走的那人,究竟是哪一种?

    他想不出来。

    只知道此人定非池中物。

    叶孤城在漫无目的地行走。

    他走得跌跌撞撞,脑中也是一团浆糊。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失态过,然而现在的他,也并不是平时的他。

    从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随着血液流淌向四肢百骸,全身上下都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

    他是死了,还是没有死?

    脑中忽然转过无数的画面,有的画面是他,有的画面是西门吹雪,月明星稀,唯一闪烁过的光是剑光,月亮投射在屋顶上,白茫茫一片。

    当时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画面,只不过是眼睛记录下来,存在海马体深处,但是现在,似乎连记忆都不受他控制,在脑中不断地转悠。

    他之前遇见了什么?

    是剑,是他与西门吹雪的对决。

    对了,是对决,脑中忽然清明了一瞬,好像找到了某个关键词。

    他现在的疼痛,就是因为对决。

    漆黑的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想到这里,叶孤城的眼中不免划过了一丝沉痛,并不是因为他的失败,他的死,而是他实在没有想到对决竟然会有这样的结果。

    剑客的对决总有胜负,两名绝世的剑,总有更锋利的一把。

    但正如世界上最锋利的矛与最锋利的盾相撞击,结果并不是分出胜负,而是剑折盾损一样,西门吹雪与叶孤城的对决也是如此。

    哪怕是叶孤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

    他白亮的剑刃刺入了西门吹雪的胸膛,而西门吹雪乌黑质朴的剑,也同样没入了他的胸膛。

    血花绽放。

    一朵,又一朵。

    叶孤城迷迷糊糊想,真是最糟糕的结局。

    如果他或者西门吹雪稍微收一点手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但他和西门吹雪真的会收手吗??

    他们不会的,因为他们都没有心存死志,而是以最端正的态度与对方对决。

    两人的境界相似,剑法也都是当时顶尖,如此看来,两败俱伤到不是不能接受。

    唯一的问题他们不是两败俱伤,而是一起死。

    死!

    叶孤城睁大了眼睛,他所有的迷糊都不见了,混沌一片的大脑也彻底恢复了清明,并不是四肢传来的疼痛消失了,而是他的意志力已经压过了疼痛。

    真正的剑客是绝对不会被疼痛所打倒,因为他们的意志与精神,不肯能被外力压垮。

    叶孤城看见了绽放在雪上的血。

    不,那不是雪,是西门吹雪的白衣,他终于想到了最关键的画面,那就是在西门吹雪胸口绽放的血花。

    血珠悬挂在他的剑尖,与西门吹雪的剑不同,飞虹的剑刃白得发亮,红色也就显得格外明显。

    西门吹雪没有低头看自己胸前的血,他的眼睛,都锁定在叶孤城的身上,因为当叶孤城剑刃送入对方胸膛的时候,他的剑也被送入了叶孤城的胸膛。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那时叶孤城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胸口传来的剧痛,那是心脏每一次跳动带来的负担。

    然后?

    然后是什么?

    他不知道。

    因为然后,他就应该死了!

    想到这里,叶孤城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对啊,他应该已经死了,那他现在,为什么还在这里?

    他在这里,那西门吹雪在哪里?

    他又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光滑的,平坦的,只有被血染红的衣服以及破碎的洞才能证明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能证明他的心脏之前不曾跳动。

    是系统吗?

    叶孤城忽然想到。

    不,应该不是。

    他没有听见诡异的机械音,叶孤城想。

    那声音,向来是从他的大脑中诡异地响起,无论是昏迷也好,做其他事情也好,只要声音响起就不会被忽视。

    如果连他都没有听见,系统的提示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停过系统的电子音了。

    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

    他跌跌撞撞地走着,速度变慢,让他的步子变稳,但也没有稳定到哪里去。

    抬头,看见了几棵树,以及杂乱的草。

    他向前走了几步,将自己依靠在树干上,树成了支撑他的支点,而叶孤城也终于能松一口气,顺着树坐下来。

    此时,就算是他也无法在乎自己的形象,无法在乎他的衣服,无法在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需要休息,叶孤城想。

    不管安不安全,他需要漫长的休憩。

    他闭上了眼睛。

    月不明,星却不稀。

    当叶孤城再睁开眼睛时,太阳已经落山,天上只悬挂一轮圆月。

    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得到了缓解,剩下来的不过是淡淡的钝痛。

    而疲惫过分的精神似乎也得到了好转,起码,他绝对不止于和下午那样无法思考,连岁尾片段都是碎片似的。

    他现在到底在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孤城不知道。

    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在陆小凤传奇的世界,也绝对不是在小李飞刀的世界。

    白云城也与他不在一起,否则,绝对不会沦落到只有他一人的地步。

    下午发生了什么,他在仔细地回忆,他好像看见了一些人,听见了一些声音,但当时思维实在是太混乱了,他什么都不记得。

    就算是视觉,也没有记录下多数画面。

    好的,他冷漠地想到,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样的世界。

    饥饿吗?

    一开始腹内或许会因为饥饿而嗡鸣,但是叶孤城想,他现在应该已经饿了很久,甚至没有饥饿的感觉。

    他现在的全副家当只有飞虹与龙渊,比以前还有白云城的时候惨多了。

    想到了这里,叶孤城动用了真气,因为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倚仗应该还有一身武功。

    但等他怎么样也无法提起真气时,叶孤城的脸是彻底黑了。

    丹田内的真气空空如也。

    他不是修仙频道的主角,自然看不见自己丹田内怎么了,是真气聚集成水滴,还是练成什么金丹。

    叶孤城只能感觉到,他的真气不能用了,所以武功会大打折扣。

    这难不成是复活的代价?

    叶孤城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到可以接受。

    叶孤城想,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搞清楚自己在哪里。

    想到这里,他直起了身。

    专诸是个卖猪肉的。

    但就算是卖猪肉的,也不可能一天卖十二个时辰,更不要说他家里还有个老婆。

    按照史书记载,怕老婆这个梗大概就是从他身上才开始出现的,不管在外面多能逞凶斗狠,只要老婆一出声就灰溜溜地跑回家。

    等到太阳落山,他自然就准备回去了。

    但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的,明明已经晚上了专诸却总觉得自己有什么未尽的事,拿着他的剔骨刀在外面转了两圈,从觉得事情还没有做完。

    他忽然又想到了早上见到的白衣青年,以及他的一双手。

    身为豪侠,他自然没有忽视对方腰上挂着的两把剑。

    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就算是专诸也忍不住好奇,一边随意转悠着一边想。

    他自己也用剑,用刀,又天生力大无比,就身手而言,在这世界绝对算是难得一见的好手,要不然之后也不会成为四大刺客之一名垂青史。

    就是因为自己身手很不错,自然就能看出别人的能力怎么样,他光看叶孤城的那双手就知道,对方的剑法绝对万里挑一。

    他们不时髦刺客间相互切磋,因为刺客是杀人的,只有在学习赐教时才会与别人比试,但绝对不是为了分个高低输赢,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剑法更上一层楼。

    这与江湖一点都不一样。

    专诸想,如果能再见到他,最好能试试对方的剑,让他自己看看还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虽然感到心中还有未尽的事,但到底没有个具体目标,他又看看天上的月亮,觉得再不回去要被婆娘骂。

    能屈服于一个女人之下,必定能伸展于万夫之上,虽然不知道前后两句话有什么关系,但专诸却是凭借着歌词,成为历史上第一个“惧内”的人,他会因为自家婆娘而回家,挺正常的。

    然而,正等他转身欲走时,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哗啦啦一阵声响。

    是树枝被压下来,又或者树叶相摩擦的声音。

    草丛中,有人。

    专诸变得有些警惕,这时候,荒郊野外的,会有什么人出现在他的身后?

    想到这,不由将手上的剔骨刀握得更紧。

    但他却没有想到,等人真的从草丛之后走出来,自己却睁大了眼睛。

    专诸道:“是你?”

    叶孤城早就注意到这里有人。

    虽然没了真气,但他却不是废人。

    他的感知还是很强大,即使人在几米之外都能感觉到。

    在武侠世界中,真气本来就是很奇妙的东西,作用并没有人想象得多,最常见的,不过就是将其附在武器上,形成气刃。

    真气是起辅助作用的,能让人变得更加强大,但是没有,也不意味着人会变得弱小。

    叶孤城的强大,并不是靠着玄妙之物,而是他本身的武艺就已经登峰造极。

    而一个武功好的人,优秀向来是全方面的。

    叶孤城当然感觉到了专诸,他知道有人在草丛外面,但是他并没有太当一回事儿。

    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总不能才换地方就与人结仇?

    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

    而且,如果不见人,他怎么能知道,这里究竟是哪里,究竟是什么年代。

    但是等他真看见专诸身上的衣服,却挑了挑眉头。

    叶孤城想,自己大概是穿越到了古代。

    就不知道,这古代有多古。

    秦代的可能性大一些,并不是很清楚春秋战国是什么模样的叶孤城想到,毕竟徐福就是秦代的人。

    要不然就是战国末期?

    专诸也在看叶孤城。

    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有放下剔骨刀,毕竟上午看见叶孤城的时候他几乎都没有意识,因为自己将对方从小巷子里拖出来而对自己另眼相看根本不可能。

    专诸想了想,走出去开口道:“你醒了?”

    叶孤城没有说话。

    专诸又道:“我当时在巷子里看见你,你没有意识。”

    叶孤城模模糊糊想起早上发生的事,好像真的是这样。

    他甚至从记忆深处扒拉出一点专诸的模样,确定自己见过这个人,而且他对自己无害。

    叶孤城顿了一下道:“我名叶孤城,你是何人。”

    这话并不是很客气,但配上叶孤城高冷的外表意外让人能接受。

    他就算是王公贵族,也绝对不是礼贤下士那一款的,更不要说专诸心中基本上给叶孤城打上了刺客的标签,自己也不是太在意礼仪的豪侠便道:“我乃专诸,吴国裳邑人。”

    叶孤城眼皮子一跳。

    哦,专诸,吴国人,这连在一起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他悚然。

    能不耳熟吗,身为九大宝藏之一的鱼肠剑不就是专诸的吗?

    史记刺客列传中的刺客,刺杀吴王僚的那一位!
那一瞬间,叶孤城忽然想起了,被史记支配的恐惧。

    专诸也捕捉到叶孤城片刻的僵硬,他道:“你认识我?”

    简直就是野兽般的直觉,比起阿飞,都不遑多让。

    叶孤城道:“市井豪侠,怎能不识?”

    虽然说得笃定,但是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他是在对春秋不太了解,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专诸道:“叶孤城?”

    他记住了叶孤□□字,但是这名字在这朝代却很少见。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画风不太对。

    专诸道:“何故出现于此?”

    他之前还以为叶孤城彻底离开了。

    叶孤城道;“无家可归,自是随意漂泊。”

    这么一说,专诸的思维转向那些已经被灭的小国了。

    虽然真正的灭国战争是从战国开始的,春秋还在争霸,但是那些小到版图上都看不太见的国家这时候就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了,专诸想叶孤城的这话莫不是说他是从已经消失的小国家中出来的?

    若真的是小国家,又是怎么样出他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

    看叶孤城的模样就知道他并不准备交代自己的来历,而专诸也不是会多过问的人,他看向叶孤城还站在原地,眉眼含霜便道:“既然无他处可去,何不去我家痛饮一杯?”

    叶孤城道:“你就不担心我是他国的逃犯?”

    专诸朗声笑道:“我虽不才,但各国有哪些逃犯也是知道的。”

    他道:“走吧!”

    更不要说,他哪里是胆小如鼠之辈,就算叶孤城是别的国家的逃犯,如果他认定这人能够结交一二,也是万万不会把他交出去的,当然还是聚在一起当浮一大白。

    叶孤城也舒展眉头道:“我不喝酒。”

    专诸大惊道:“这世上还有人不喝酒?”

    叶孤城冷冷道:“喝酒会让心疲软,手颤抖。”

    他道:“手颤动,剑就会拿不稳。”

    专诸摇了摇头道:“还是第一次听见这论断。”

    这年头,无论是名士也好豪侠也好,哪有不喝酒的?

    就算不能喝酒,也会隐瞒,或者强硬喝,能不能喝酒仿佛就代表着这人能不能成为侠士。

    还真是第一次看见人直说自己不会喝酒的。

    专诸道:“你是刺客?”

    叶孤城道:“什么?”

    专诸道:“我看过你的手。”

    他道:“那是刺客的手。”

    叶孤城忽然明白,这年头会拼命练武功,磨练自己剑技的大多都是刺客,要不然就是身负血海深仇之人。

    比如说赵氏孤儿。

    叶孤城想想,不置可否,映在专诸眼中,就是对自己身份默认。

    叶孤城想,自己根本不是这时代的人,没有国家,没有身份,刺客是很好的一个解释。

    因为刺客,一般都是不便透露自己的国家的。

    唯一的问题就是,刺客在很多人心中都是低贱的职业,但对叶孤城来说,这并不是什么事。

    他本来就不是很在乎身份的人。

    专诸的房子并不大,但却被收拾得很干净。

    他虽然惧内,但他的老婆却并不是河东狮,看上去挺安静,还挺贤惠。

    看见专诸将叶孤城带回家,也不惊讶,就微微一笑,上了壶浊酒并几个下酒菜,离开了。

    看她反应这么迅速,恐怕专诸平日里并没有少待人回家喝酒。

    叶孤城想,和陆小凤一样,所谓的豪侠,除了武功最重要的就是朋友,结识各种各样的朋友,不仅能让他们了解更多信息,还能有助于扬名。

    即使专诸本人并没有太多扬名的心思。

    对方把一个碗放在叶孤城的面前,倒了一碗浊酒,叶孤城看浑浊的酒液,皱了皱眉头。

    他本来就不喝酒,更不要说这年代的酒还处于酿造初期,工艺不够完善。

    叶孤城想,工艺都不完善了,还怎么酿造出好久。

    他虽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但是看着这酒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嫌弃。

    专诸才不管叶孤城想什么,他这人极好酒,看见这浊酒,当时就一海碗咕咚咕咚地下去了,等将碗放回桌子上,发出哐当一声响,才发现叶孤城竟然还没有动。

    他的眼前就倒满了酒的碗,看他庄严肃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前的不是一碗酒,而是他的敌人。

    如临大敌。

    专诸看叶孤城的模样,竟然笑了,他道:“可是嫌这酒太过浑浊?”

    叶孤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同陆小凤能做成朋友,遇上古代的豪侠自然也不会胆怯,如此看来,说陆小凤有古侠之风真的很准确,因为专诸和陆小凤交朋友的路子几乎一样。

    专诸又道:“虽然你说不喝酒,但依我看来,这醪酒还是要喝上一碗的。”

    他道:“虽然看上去浑浊,但这天下也只有吴地醪酒最为绵厚,哪怕是最不能喝酒的人,也抵挡不住它霸道的香味。”

    话说道这份上,叶孤城不喝倒也显得矫情,他本人并不是不能喝酒,只不过没有习惯,以他和西门吹雪对饮的经历来看,说不定还是个千杯不醉的体质。

    醪酒浑浊,也不知道怎么酿造,但叶孤城心一横,竟然就将酒喝了下去。

    一入口,叶孤城睁大了眼睛。

    口感醇厚,香味悠长,竟然真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比起之前同西门吹雪月下小酌的酒,虽然口感粗糙了一些,但自带一股清甜,真要说的话,他与西门吹雪喝的,是人工雕琢到了极致的好酒,而这则是大自然的馈赠。

    他不由赞叹道:“好酒!”

    专诸得意洋洋,赞美吴地醪酒对他来说比赞美自己的武功,赞美自己的力气还要让他得意,春秋时代豪侠的国家荣誉感,高到了后世人都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道:“这可是山中百果酿造三十日辅以清甜的山泉水才出来的好酒,只有太湖一带才能产出,如果换了别的国家,就算是用相同的酿造方法,也绝对得不到这么好的味道。”

    叶孤城将酒水饮尽,空碗放在桌子上,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好酒,但他却只会喝一碗。

    专诸不再强求,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即使不喝酒一点都不像是习武之人会做的事情,但他还挺尊重叶孤城的习惯。

    专诸道:“我看你一袭白衣,衣上有血,莫不是受了什么伤,需要医治?”

    这才是他将叶孤城带来的道理,虽然他不通巫术,也不会治疗,但毕竟自己就是个豪侠,受伤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家常便饭,自己一直自己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小地方,就算是附近也没有巫师,常人受伤都直接来找他,他现在不用叶孤城找上门来,就主动给他提供帮助。

    然而叶孤城却道:“我没有伤到。”

    专诸道:“但我分明看见你的衣袍上有血。”

    叶孤城又道:“是别人的血。”

    专诸道:“别人?”

    叶孤城顿了一下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接下来,竟然怎么也不愿意多吐露一个词。

    专诸听他说了想莫不是朋友反目?

    然而叶孤城却叹息一声道:“都是过去的事,我现在别说是见到那朋友,甚至找不到安身立命之所。”

    专诸听他所言道:“可是准备在吴地过活?”

    叶孤城道:“或许。”

    没有给出准确答案。

    专诸又道:“可是有了想做的营生?”

    叶孤城眉头纠结在一起,半晌道:“暂无。”

    这地方不仅是人生地不熟的,而且还没有丝毫的积累,叶孤城想,这对他来说还真是很艰难的局面。

    他虽然还挺善于经商,但都是大宗生意,因为他祖上有白云城作为积累,一开始就避开了要几代才能积攒下一点钱的小生意。

    之前有关于商的经验都没了用处,就算想要起作用,也要等到有了一定继续才行。

    更不要说,他还想寻找西门吹雪。

    他看见自己将剑送入了对方胸膛,但就算是他都活了过来,西门吹雪没有道理孤零零地到在原地。

    他绝对不相信,西门吹雪就那样死了!

    叶孤城想,自己需要一个能挣不少钱,而且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交换情报的工作。

    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叶孤城却忽然受到了启发,有了!
果然,同时兼备挣钱与打听消息的工作,只有那一个人!

    叶孤城想,这还真是现阶段最适合他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

    两人对决的结果当然是全部死了,这还用说?

    然后,新副本“史记.刺客列传”

    也是非常有想象力了

    拂萤扔了1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7-09-14 16:26:28

    闷不是我的错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9-14 18:29:19

    韶华易逝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9-14 20:13:51

    翰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09-14 21:05:52

    谢谢地雷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