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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殿前对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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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话音落后,两个窈窕身影并肩踏入了存真殿之中。

    邵珩背对着门口,看不见身后情形,也对方才说话的女子没有丝毫熟悉之意。

    但是,他依旧心中一跳,将脊背挺地愈发笔直了几分。

    “是她。”邵珩眼神微闪,才恍然过来:今日之事动静不小,却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是未见到她。

    自那日在微城外的雪地里分别之后,邵珩已多日不见萧毓,也未曾做好相见的准备,此时她带着侍女而来,令邵珩心中复杂难言。

    强忍回头的冲动,邵珩微微垂下目光,只是那脚步声却一丝不落地落入耳中。

    一人脚步轻盈矫健,一人步伐虚浮无力。

    两女走得极缓,到了中间时邵珩才明白为什么。

    “弟子上官渔,拜见掌门真人、太律首座、太皓首座……及诸位前辈。”少女声音嘶哑,与往日那清泉般的声音大相庭径,透着无力及疲倦。

    邵珩忍不住吃惊地抬头看去,心中顿时一震:短短几天时间,萧毓竟又瘦了许多,脸上再无一丝婴儿肥的憨态,面色苍白如雪,只一双杏眼亮晶晶的,也带着几分病中之人才有的黯然。

    邵珩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握拳,心微微提了起来,嘴唇动了动,想出言问她一二,却想起此时是在归元峰的存真大殿之内,自己还跪在地上,方才强行忍住了。

    纵然他心中介意,但这几日来压抑的情意,如春日雪消般汩汩而出,淌过心田,如熟得刚好的山楂果,又酸又甜。

    可萧毓的情况却似乎不算太好。

    她几乎是将上半身倚靠在了身旁那侍女身上,方才短短一句话就停顿了三、四次。

    太微掌门见状也有些讶异,却没多说什么,只隔空扶起萧毓行礼的动作,含笑点了点头。

    清静道长见状淡淡扫了清文道长一眼,目光中有些许责怪之意,又包含了一丝侥幸。

    清文道长微微低头,掩盖住目中神色。

    先前入殿之时,清丰为何特意叫上宁青筠,清文道长心中自然猜得到。

    只不过,清丰是临时起意,清文却是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派永伦去了桃源峰。

    清文不是清阳道长,自不知晓邵珩与萧毓之间的小儿女纠葛,只是凭借今日情形,将萧毓作为一枚后手棋子,只是没想到对方不知为何迟了这么久。

    清丰是见宁青筠容色无双,想让旁人知道沈元希并非好色之人。

    而清文心思差不多,却想得更深一些。

    整个存微山中,唯一与沈元希稍微亲近一些的女子,大约就只有受人之托与他同在一座峰上的萧毓罢了。

    而清文道长另有一层更隐秘一些的心思,也只有萧毓这个身份特殊的萧卓侄女才能借口去做了。

    知道萧毓真实身份的人不算多,但今日殿上倒也聚得差不多了。

    清宁道长虽是南宫昭师尊,但对沈元希也一向爱护有加。

    他见师弟清静突然闭口不言,清文低头不语,心中猜到了清文的打算,干脆出了头,柔声对萧毓道:“你身体不好,今日又何必来此?”

    “若不来,岂不是……要害得沈……大哥与邵大哥,平白受了刑罚。”萧毓似乎精神十分不济,人虽然自己站起,但没什么力气开口,只低声唤道:“阿蓝……”

    那侍女轻快地应下,替萧毓开了口:“掌门真人及前辈,请恕小女子失礼。”

    邵珩凤目一闪,听到萧毓换了对自己的称呼,心觉不适的同时,也微微有些失落:自她进殿之后,从未有一眼看向自己。

    他仿佛当头被浇了一头冷水,涩意上涌,想起此前种种,又心中有气,低下了头去,只听那名唤“阿蓝”的侍女语速飞快且清晰地说道:

    “启禀掌门,阿蓝虽不太清楚昨夜案件情况,但只听外头之人说贼人是沈公子,这才急急赶来。昨夜,沈公子绝无可能闯藏书楼或与那位丹鼎派的潘姑娘相会。”

    此言一落,所有人都心中微动,脸上纷纷流露出了几分各样神色。

    就是清文道长也讶异地抬起头来,目光来回地在萧毓与那侍女之间打转,心道:“我可没教她这么说啊。”

    “哦?这是为何?”寒明大师突然开口道。

    “因为昨夜我家小姐半夜旧疾发作,阿蓝便去寻了沈公子,之后公子一直在压制我家小姐病症,直到卯时初刻方离去,期间阿蓝也一直在旁侍奉,未曾离开半步。如此一来,沈公子又如何能去藏书楼惊动长老?”

    邵珩极快地看了沈元希一眼,没有漏过他眼中飞快闪过的一抹惊讶,旋即目光定定地看着萧毓的侧颜。

    萧毓神色木然,没有丝毫反应。

    “哈!”潘月华冷冷一笑:“这事天没亮就惊动起来,你这个证人倒是现在才出现,也未免太迟了一些。”

    潘月华语气尖酸,但阿蓝却不卑不亢道:“阿蓝不过存微山一小小侍女,身份低微,如何敢擅自前来归元峰?更何况,我家小姐受旧疾之苦而昏迷不醒,阿蓝又如何敢擅自离去?若不是此事闹得传言纷纷,让前来桃源峰送药材的道童露出了几分口风,阿蓝都还不知晓出了此等冤枉之事。这才尽量唤醒了小姐,赶来了此地为沈公子证言。”

    邵珩目光灼灼,盯着萧毓,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蓝说的话没什么太大漏洞,唯一的漏洞就是萧毓昨夜究竟有无犯病。

    在座的寒明大师及流月居士皆是元婴修士,这一点上不可能作伪。

    清文心中略略焦急,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圆场的办法,就听流月居士缓缓行了几步,柔声道:“姑娘,可否让我把一把脉?”

    邵珩看着萧毓点了点头,伸出了右手,便紧紧盯着流月居士面上神色。

    只见,流月居士微微蹙眉,良久说了四个字:“确实奇怪。”而后便仪态从容地退回原来的位置,嘴唇微动,似与旁人传音。

    寒明大师眼神微闪,严厉冷漠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暖色,也点了点头。

    见此情形,邵珩拳头忍不住握紧,心道:“毓儿她是真病了?”

    一想到此,他终是忍不住看了沈元希一眼。

    两人目光相碰,邵珩顿时明白了过来:发病是真,时间是假。

    沈元希昨日白天当中的欲言又止,果然事涉萧毓,却不是邵珩所猜想的那样。

    看着萧毓那愈发纤细的背影,邵珩心中有些后悔,目光中不知不觉含了一丝怜惜。

    果然,流月居士轻轻开口道:“这位姑娘身体确实有恙,且病症奇怪,阿蓝姑娘所言并无虚假。”

    玉虚山的陆剑却道:“什么病症,元婴真人都觉得奇怪,却要一小小筑基弟子压制?”

    萧毓的病本是隐私,又涉及到她的真实身份,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言明他人。

    清文才放下的心又被提起,不过那侍女阿蓝显然有备而来。

    “沈公子自然无法完全治疗,只不过是借用长辈所赐灵器配合存微山心法压制一二罢了。若是往常,此事便需惊扰清静真人帮忙,只是如今……存微山既有大事,小女子不敢打扰清静真人静修……”

    而流月居士似是十分相信此事,便道:“如此便也解释得通了。方才也有道童称,曾在子时之前见到有侍女在沈贤侄洞府外徘徊,怕就是这个丫头吧?”

    寒明大师微微点头,陆剑见两人都如此,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如此大好!”马无季长长地松了口气,言语中却不免又带了一丝责怪之意:“沈贤侄,你既然有此人证,为何之前一直不说?”

    “说的就是,我看说不准是弄虚作假!”潘月华阴阳怪气地说。

    马无季本意不是潘月华口中之意,被她一接话头,脸色顿时十分精彩。

    阿蓝柳眉一竖,立即答道:“沈公子一向对我家小姐谨守礼仪,从未有逾距行为。昨夜若非事情突然,他又岂会深夜赶来?虽说有小女子在场,但到底与礼不合,沈公子君子端方,自然不会以此来证明清白。”

    “事从权急,沈贤侄年纪轻轻,倒多了些我们这些老人才有的迂腐。”寒明大师嘴角牵动,似是微笑,复又垂下。

    言语之中,显然已替此事盖棺定论。

    沈元希心中苦笑,只能低声称是。

    邵珩目光依旧留于萧毓身上,渐渐趋向复杂。

    “不!”潘晓云神情惊恐地看着萧毓:“你胡说,昨夜我分明就见到了沈郎!”

    她凄惶的神色落在每一个人的眼中,如陷入绝望之中的困兽。

    潘晓云大声道:“不可能,你说谎,你们说谎!”

    言语之间,潘晓云挣脱潘月华的桎梏,扑在沈元希膝头,扯着他的衣角,眼含希冀地说:“是你对不对?我见的人分明就是你,对不对?”

    沈元希面露不忍。

    虽然阿蓝在时间上作了伪证,但他确实从未对潘晓云做过她口中所言的一切。

    那么这个可怜的女子,从始至终都是被人蒙骗的,满怀欣喜,却尽数成空。

    潘月华怒极,眼见沈元希等人似是连处罚也将取消,而自己侄女却如此下场,眼神一厉就指着萧毓与阿蓝道:“存微山当真是欺我丹鼎派无人还是看我侄女好欺负?随随便便来两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就想洗脱罪状,难道就无人给我们一个说法么?”

    “此事自然尚未查清,但沈元希已有时间证人证明他无法作案,我们也需重新梳理,方可查明真凶。”清戒冷冷答道。

    “不过一小小侍女,你们竟全都相信了她的话,简直可笑!”潘月华越想越怒,“难不成,这两个丫头就不会说谎么?”

    寒明大师面无异样,流月居士和陆剑却面露不快。

    萧毓身体情况由流月居士亲自探查,寒明大师同意,陆剑虽有些疑虑但也相信了此事,潘月华此言却是甚至捎带上他们几人。

    邵珩一直盯着萧毓,所以察觉到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意,流露出些许平日里的神采来。

    萧毓嘴唇一动,正要开口,邵珩却见太微真人霍然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缕精芒。

    “什么人胆敢在存微山大放厥词?!”一个孤傲如高空明月般的声音从极远处清晰传来,尾音落下时,已就在殿门之外。

    PS:新年新开始,元旦两天忙着搬家,累地腰都快断了。今天上班反而喘了口气码了一章,实在不好意思。